依赖她。
他自己也在东宫,任职太子少傅刚满整年。
那个秋日……他清楚记得,两人刚闹翻。
同僚共事多日、彼此生出惺惺相惜情谊的章舍人,竟是阉党门下爪牙。记得自己当时颇为困惑不解,日夜堵心。
“似乎吵得厉害……?”凌凤池自语道。
章晗玉抬起手指,带几分感慨,在他面前摇了摇。
“凌相忘了。你生气时哪会吵?脸色一沉,人掉头便走了。你当时啊。”
她的手指笃笃笃地在木案上敲。
“抱着书卷,目不斜视进东宫,按部就班教授小天子,上课时把我当副手,放课后把我当石头,路过时绕开走。”
“被人视而不见的滋味可不怎么好过,我就一天天捱着。”
凌凤池的眸光颤动片刻,抬起注视对面。
她也会觉得不好受?
他原以为,以她没心没肺的程度,别人都受不住的窘境,她却能浑然不觉……这是天生的本领。
章晗玉从对面的目光里也读出些什么,当即震惊了:“你觉得我不在乎?你觉得你一言不发漠然相待看见我就绕路走大弯,我心里都不会觉得难受?”
凌凤池哑然想,他确实觉得如此。
“你做事向来跳脱……”他说了半句就打住,顿了顿,“是我的过错。”
章晗玉睨他。
怎么说呢,两人分歧日久,积累多年的坚冰,三两天是说不清楚的。
她忽地又想起水里捞起的两张字纸,纸张上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凹洞。
越想越觉得……怎么可能。
四下里无人,她索性凑过去,直接附耳轻声地发问;“果然爱慕于我?”
“初始尚不觉,结识日久,而爱慕之心生发?”
“凌相,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哄我的吧?”
凌凤池垂眸对着案上酒杯。
在她抽身欲离开时,反握住她的手:”当时只是失望。”
“心中越看重,而失望之心越甚,追责之心越切。”
父亲多年苛责,终究还是在他身上烙下痕迹,这份苛责又落去她身上。如今回想起来,实属不该。
“当年出仕不久,心中定气不够。”凌凤池缓缓道:“将苛责加诸于你,是我的——”过错。
过错两字尚未吐出口,章晗玉眼疾手快,夹起一筷山笋堵上那张嘴。
“行了,知道你不同了。上山来处处说是你的过错。”听得她头皮发麻,可怕的很。
年纪尚轻的两人闹翻,互相赌气,谈什么过错不过错,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说起来,我似乎也没让你好过?有次放课后的宫道……”
她一提,凌凤池即刻便想起宫道之事。
也发生在四年前,庚辰年的某个秋日。
教授小天子功课完毕,两人自东宫走出,走的是同一条宫道。
他心中引为知己的年少同僚,竟是阉党门下,拜吕钟为义父,被吕钟安插来东宫。
凌凤池心中烦闷,对阉党厌恶之心升腾,对身侧并肩之人视而不见,目不斜视沿着宫道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