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丶济尔哈朗是老奴同母弟弟舒尔哈齐。舒尔哈齐因为争建州卫都督位,早早被老奴找了个理由杀了。
阿敏和济尔哈朗是老奴养大,一直受到老奴信任。但他俩的身份注定争位无望,也不敢随便乱下注,只能随大流,谁实力强劲,就跟谁。
或者两兄弟两边下注,谁赢了都能拉对方一把。」
张良想了想,「这样说有一番道理。阿敏和济尔哈朗有实力,也有左右政局的影响力,但是两人不敢出头。
做了缩头乌龟,实力再强也是乌龟。」
刘兴祚继续说:「杜度就不用说了。他是老奴长子诸英的长子,辈分摆在那里,轮也轮不到他出头。」
想想也是,叔叔们在那里斗得热火朝天,他跳出去说:「你们都不要吵,听侄儿我的!」
肯定会被叔叔们联手爆锤一顿。
张艮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代善还真是建奴局势的劫眼。弄死他,就算多铎被立为建奴伪汗,早晚都得乱起来。」
刘兴祚兴奋地问:「真长先生,那如何弄死代善?」
黄尊素哈哈一笑:「你的问话,跟我当时在御前会议上问的一样。」
「那皇上如何答?」
「皇上说,只需在在建奴八旗贵族中传谣言,说代善拥立黄台吉为主,条件就是让阿巴亥给老奴殉葬!」
刘兴祚听完后,眼晴就跟黑夜里的皓月一般,亮得耀眼。
张艮一时没想明白,他摸着下巴问:「这样一句谣言就能让代善死?」
刘兴祚激动地说:「当然能!
皇上真是太圣明了,隔着千里,却如同隔岸观火一般,把建奴虚实看得清清楚楚,一出手直奔要害。
张指挥使,代善和阿巴亥的关系你应该知道。」
「知道,传言说阿巴亥和代善私通,害得阿巴亥被老奴冷落了一年。现在两人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正是如此,此谣言一出,建奴八旗贵族听了,十个有九个会信。
而此谣言传到阿巴亥和阿济格母子的耳朵里,你猜他俩会有什麽反应?」
张艮马上答:「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代善!」
「此谣言传到黄台吉耳朵里,他会什麽反应?」
张艮想了一会,猛地惊喜,「黄台吉会忙不迭地与代善撇清关系。
他只想获得代善的支持,肯定也给代善许下了好处,等即位后如何如何。现在此谣言一出,代善成了阿巴亥和阿济格母子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八旗贵族也会对代善的狠毒颇有非议,在情感上会倒向阿巴亥母子...」
没错,女真人跟蒙古人,跟中原王朝都一样,对首领的遗非常尊重。她代表着逝去的老首领,是新首领权势来源的背书之一。
在大明等中原王朝,这叫以孝治天下。
在蒙古,娶了继母/嫂子,代表着继承父兄的权力..,阿巴亥此人也颇有手段,当初被老奴小妾揭发跟代善私通,都被逐出后帐,冷落了一年,还被她杀回后帐,重回大妃位置,就知道她的厉害。
她不仅在八旗贵族中有极大的影响力,人家还有一个坐拥两旗实力的亲儿子。
代善居然要让她给老奴殉葬,明摆着要逼死她。
这不仅是跟阿巴亥母子结下死仇,还会在八旗贵族中引起公愤。
那时的代善不仅不是黄台吉的臂助,还是他的累赘,赶紧切割,撇清关系。
张良继续说:「届时刘都护再暗地里四下勾兑,提出立多铎为幼主,以黄台吉丶阿济格丶阿敏丶济尔哈朗为辅政。
想必黄台吉丶阿敏和济尔哈朗都会抛弃代善。」
黄尊素补充道:「刘都护再暗地里跟莽古尔泰丶阿巴泰说,怂愿他们瓜分代善的正红旗。」
刘兴祚笑得很开心:「如此一来,这两个有勇无谋丶见利忘义的家伙,还会成为马前卒。」
张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迟疑地说:「代善会坐以待毙吗?」
黄尊素摇了摇头:「肯定不会。不过刘都护可以在恰当的时候,把几位贝勒暗地里联手,要对付代善的消息,告诉他。」
刘兴祚和张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先生此计高明!」
「先生,我觉得悄悄告诉岳托更合适。」
「岳托?」
「对,岳托,他是代善长子,打仗很勇猛,但生性耿直,脾气暴躁。被八旗贵族们在背地里称为憨货,傻缺。
此前是镶红旗旗主,前年被老奴收了回去,正着一肚子邪火。
且代善这几年一直协助老奴管着建奴内政,无暇他顾,正红旗的事多由岳托代为处置。」
张艮一下子听懂了,「岳托在正红旗有影响力,能随时拉出一支人马去跟阿济格火拼?」
「对,他在镶红旗也有一定影响力,如果真的混战起来,镶红旗那边也会乱。」
「越乱越好!」
半个时辰后,黄尊素和张良在甲板上相送刘兴祚。
「今晚一会,刘某如同这茫茫黑夜大海中看到了灯塔一般,再也不茫然四顾。」
黄尊素说:「我们也只是出个主意,提个建议。刘都护却要身陷敌巢,群狼环伺,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
一切要小心为是。」
「黄先生丶张指挥使放心。」
黄尊素说:「皇上在我临来前,托我嘱咐刘都护一句话。」
「刘某洗耳恭听。」
「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上。事不可为,马上脱身。平辽大业可徐徐图之,但忠臣义士的性命不可复得。」
刘兴祚双目赤红,流着泪对着西南京师方向,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再无一言,挥挥手,坐上小舟,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星汉灿烂,海天廓然。
京师西苑紫光阁正殿,刘若愚禀告道。
「皇上,洪承畴奉诏觐见,正在谦巽门候着。」
洪承畴!
朱由校停下,搁好毫笔,坐在龙椅上深吸了几口气。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