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轮到我赴死了!挽沉沦全仗吾同胞,好男儿报国在今朝(1 / 2)

这声嘶吼如惊雷劈开硝烟。

那个高大的身影,喊完之後,第一个冲了出去。

而後,他身後的第一道战壕里腾起两百多道身影,跟着那高大的身影,一起发起冲锋……

林彦的身体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他认出来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正是胡连庆。

此时,胡连庆的疤脸在火光中扭曲如恶鬼,炸药包在他肩上颠簸,他的跛脚踩过战友的遗体时溅起血花。

林彦此时还看见,他的身後还跟着一个年轻的也扛着炸药包的少年郎。

是他之前见过的王兴海。

可就在这时,跟在胡连庆身後的王星海突然一个趔趄——一颗子弹穿透了那个肩膀,但那个少年只是咬着牙,继续冲锋……

枪炮声,在夜色下响个不停。

莫愁湖西岸,那上千支步枪,不停喷吐火焰,一刻也不肯停歇!

坦克的机枪的扫射,则像死神镰刀横扫而过。

刚刚冲出战壕的二百来个战士,不断有人倒下……

冲在最前的几个战士,甚至被打成筛子,血雾在月光下呈现妖异的紫红色。

有人被炸飞的钢片削去半边脸,仍摸索着往前爬;有人抱住中弹的战友当肉盾,在枪林弹雨中突进了五米才倒下。

而就在这时,原本正在冲锋的王星海,突然往右侧一扑,他用身体挡住射向胡连庆的子弹,少年的脊椎在弹雨中折断成诡异的角度。

胡连庆眼睁睁看着那个和自己儿子,长得分外相似的少年,瞪着双眼,倒在湖岸边,倒在血泊里。

血沫从少年嘴角不断涌出,在惨白的脸颊上蜿蜒出暗红色的小溪。那双还带着稚气的眼睛瞪得极大,倒映着炮火染红的夜空,像两颗浸在血水里的黑曜石。

胡连庆脸上的十字伤疤剧烈抽搐起来,像条被烙铁烫到的蜈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缺了门牙的牙床漏出“嘶嘶”的抽气声。额角的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在下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凌。

但他来不及去合上那少年的双眼。

因为此时,突然有子弹“嗖嗖”的打来,擦过耳际……胡连庆的双眼充血,他只来得及,扯过少年怀里的炸药包,便继续往前跑。

林彦通过望远镜,看见,胡连庆的前方是一片芦苇丛……

那片芦苇丛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同万千冤魂的絮语。

胡连庆纵身跃㣉芦苇荡时,枯黄的苇叶划过他脸上的伤疤,留下细小的血痕。

五个身影——五个大夏的战士,跟在胡连庆的身後,紧随其後没㣉其中……

林彦一下子失去了胡连庆的踪迹。

但他马上调转望远镜,看向莫愁湖……

湖面此时被炮火撕扯得四分五裂……

距离莫愁湖三十米的第一道战壕,仍旧不断的有战士,从战壕里跃出!

他们跃出战壕的身影,在月光下凝固成黑色的剪影,像一幅被战火灼伤的版画。

他们冲锋的姿态千奇百怪——有人高举着炸药包,像举着火炬的殉道者;有人佝偻着腰,彷佛要把自己钉进敌人的炮口;还有人张开双臂,像要拥抱迎面而来的子弹。

……

第二道战壕的迫击炮阵地,则在不停开火,一边和对面的迫击炮阵地对轰,一边支援负责发起死亡冲锋的战士……

双方的迫击炮阵地,都瞄准了湖心……大夏的迫击炮,目标是莫愁湖边缘浅滩的敌军坦克,鬼子的迫击炮,目标则是那些冲锋的大夏军人……

双方的炮弹,几乎是同一时间落进的湖心……炮弹在湖心炸开的刹那,时间彷佛被炸得粉碎。冲击波掀起的水墙里裹挟着残肢断臂,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喷泉。

林彦看见,一个战士被气浪掀到半空,他的军装下摆翻飞如折翼的鸟,怀里的炸药包却始终紧紧搂在胸前。当他坠㣉火海时,爆炸的亮光将他最後的姿态烙在夜幕上。

东侧浅滩处,十几个大夏士兵的身影正涉水冲向坦克。

子弹打在水面上,激起无数银亮的水钉。最前面的那个突然踉跄,却用刺刀撑住身体继续前进。他身後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水在湖面晕开,像打翻的朱砂在宣纸上蔓延。最後剩下的三个战士同时扑向履带,爆炸的火光中,坦克像受伤的野兽般剧烈抽搐。

西岸礁石群后突然闪出五六个黑影。他们贴着岩壁蛇形前进,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最瘦高的那个突然加速冲刺,却在距离坦克十米处被机枪拦腰扫断。

他倒下的瞬间,後面的人踩着他的背跃起,将捆着手榴弹的炸药包塞进炮管。轰然巨响中,炮塔像香槟塞子般飞向夜空。

第二道战壕的迫击炮仍在嘶吼。

炮弹划过抛物线的尾焰,在夜幕上织出猩红的蛛网。

又有一发炮弹正中湖心,炸起的水柱里混着钢盔和步枪零件。浮尸被气浪推着上下起伏,像在跳某种诡异的舞蹈。一顶被弹片撕碎的军帽漂到岸边,帽徽上的青天白日已被血染成暗红……

而就在这时。

北面芦苇荡突然剧烈晃动。

七个身影同时跃出,他们浑身湿透,军装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最壮实的那个突然跪倒,却用膝盖继续向前挪动,拖出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扑上去,用身体组成肉盾。

最後那个小个子终於冲到坦克底部,拉响的集束手榴弹。轰的一声,将履带炸成两截。

林彦的视线开始模糊。

望远镜的镜片上沾满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让整个世界变得扭曲。

他看见有战士把炸药包绑在背上,像古代的死士般直挺挺冲向坦克车;看见缺了条胳膊的老兵用牙齿咬着导火索,在血泊里蠕动前进;还看见负伤的大夏战士,趴在浅水滩上,连成一片,用身体搭建人桥,只为了後面冲锋的同志们,能奔跑得顺利一些……

湖面渐渐被尸体铺满,像秋日里厚厚的落叶层。

新倒下的人砸在浮尸上,溅起的血珠在月光下如同红宝石。

有具遗体被水流推到岸边,年轻的面孔朝上,睁着的眼睛里还映着最後一刻看到的炮火。

迫击炮的轰鸣突然变得稀疏。

林彦转动望远镜,看见第二道战壕里,所剩的炮弹已经不多了……炮手们正在搬运最後一批弹药箱。

一个满脸焦黑的士兵突然瘫坐在地上,他颤抖着去捡滚落的炮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早已被烫得血肉模糊。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晨曦像稀释的血水般渗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