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你们知道什麽叫做剥皮实草吗?(1 / 2)

第373章 你们知道什麽叫做剥皮实草吗?

「百骑那边出事了?」

李世民见黄春步履急促入御苑,便将手中风筝线轴轻递身旁的李丽质。

小丫头指尖刚触到线轴,眉眼瞬间弯成月牙,伸手便要去牵温禾的衣袖,转头却见温禾已随自家阿耶朝黄春走去,小嘴悄悄抿了抿,终究还是攥着线轴立在原地,目光追着两人身影,却未敢上前。

黄春快步趋前,双手捧着一只青竹竹筒躬身奏道。

「陛下,辽东急递密报,乃当地百骑亲送至京,未走驿站传驿,恐有延误,故加急呈禀。」

「辽东?」

温禾眉梢微挑,下意识接话。

「莫非与高句丽有关?」

李世民未及回应,先接过竹筒,又朝身侧的高月递去一个眼神。

高月心领神会,当即扬声对周遭宫女内侍道:「陛下与高阳县子议事,尔等退至百步外候命,不得近前!」

众人应声退下,御苑内只剩李世民丶温禾丶黄春三人,连李丽质也懂事地挪到海棠花旁,虽好奇地探头望,却始终守着分寸,未曾靠近。

李世民指尖捻开竹筒上的紫铜封铅,抽出里面卷着的麻纸密信,展开只匆匆扫过几行,原本因政务微蹙的眉头便豁然舒展,眼底还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温禾瞧着他神色,悬着的心悄然放下。

若真是急难祸事,陛下断不会有这般轻松模样。

果不其然,李世民将密信递向温禾,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看来你此前抛给高句丽的诱饵,已然奏效。」

温禾双手接过密信,目光落在字迹遒劲的文言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只见密信上写着。

『高句丽王高建武已遣重臣通好新罗丶百济,三邦于平壤会盟,立誓共图海东。

近察高句丽调集甲士丶赶造海舰,新罗输粮秣万石,百济献造船工匠百人,诸部皆厉兵秣马,昼夜不休。

三邦约定期月之后,乘夜率舟师数千艘突袭倭国,目标直指石见银山,欲夺其矿脉以充军资。

唯倭国尚不知情,此计属三邦绝密。

另,此前我方散布之『倭国欲染指辽东』流言,已令高句丽深信不疑,故其伐倭之心更坚。

现特禀详情,供陛下定夺。』

密信末尾,「苏武」二字落于纸角。

温禾瞥见这落款,心里不禁暗哂。

这郑元璹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竟自比持节牧羊十九年的苏武。

人家苏武是被匈奴掳走丶宁死不降的忠臣,他郑元璹不过是因罪被贬至辽东,怎麽看都算不上被迫守节。

这般自喻,着实有些不要脸了。

他压下心中念头,将密信递回李世民,笑着提醒。

「陛下,如今鸿胪客馆中,尚留着几位倭国遣唐使,未曾归国。」

李世民闻言,略一沉吟便悟透了温禾的用意。

此前故意让百骑将「倭国石见有银山」的消息散给高句丽丶新罗丶百济,本就不是要把这处矿藏让出去。

而是要借这桩利益,挑动半岛三邦与倭国相互撕咬,让他们在海东耗损实力,大唐好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三邦已然盟约备战,自然不能让倭国置身事外,得把这把火彻底烧起来。

「从长安传信至倭国,需得多少时日?」

李世民问道,目光扫过御苑中随风摇曳的槐枝,似在暗自盘算时间。

「若走海路加急,再沿途借驿站换马传递,一切顺利的话,约莫二十馀日可到倭国港口。」

温禾回道。

「此前百骑从倭国传回情报,便是这个时日,只是倭国都城远在奈良,消息从港口递到飞鸟城,还需几日功夫。」

要知道,这个时代倭国境内,甚至连驿站都没有。

李世民闻言轻笑。

「这麽算来,即便此刻传信,倭国也只剩几日时间准备,这般仓促,他们能布下的防备,想必有限得很。」

温禾当即领会了李世民的顾虑。

他是怕消息传得太早,让倭国有充足时间调兵布防,到时候三邦水师攻不进倭国海岸,这场「狗咬狗」的戏码刚开锣就要散场,大唐也就没法借他们缠斗之机,为国内整顿争取时间。

唯有让三邦顺利登陆倭国,将战火燃到倭国境内,才能让双方彻底陷进去,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陛下放心,即便消息传到倭国,他们也未必会信,至少不会全信。」

温禾语气笃定。

「倭国与半岛三邦素来积怨颇深,却也互有忌惮,突然听闻三邦要联手袭己,他们第一反应怕是质疑,甚至可能派人去高句丽当面质问。这般一来,反倒会激怒渊盖苏文。」

他顿了顿,继续道。

「渊盖苏文此人,性子本就狠厉果决,从无半分优柔寡断,如今三邦盟约已立,舟师丶甲士皆已动员,粮草丶器械也备了大半,即便消息泄露,他也绝不会中途放弃,否则不仅会错失石见银山这处军资重地,更会失信于新罗丶百济,折了高句丽的颜面。」

「以他的脾性,说不定还会为防夜长梦多,提前发兵。」

这话并非凭空揣测。

日后渊盖苏文敢当着高句丽满朝文武的面弑杀国王高建武,敢在大唐拒绝接纳其使者后,果断与大唐断交,更在边境大修防御工事,数次挑衅大唐疆土,足见其行事果决。

如今这袭倭夺银的计划,既关乎实打实的利益,又关乎三邦联盟的威信,渊盖苏文断不会因些许变数便轻易罢手。

李世民闻言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你倒是把渊盖苏文的性子摸得透彻,既如此,便即刻安排人手,将三邦备战的消息透给倭国遣唐使,不必说得太明,点到即止,让他们自行揣度丶慌乱便是。」

「臣遵旨。」

温禾躬身领命。

「这件事情你负责督导即可,如今重中之重还是春闱。」

李世民提醒道。

温禾愕然,心里不免有些无奈。

我想回家睡觉啊!

你信不信我告你虐待儿童啊!

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要说是去对付小鬼子,他倒是乐意,可一提起春闱,只觉得头都大了。

这两天的事情,不都是这春闱搞出来的吗?

这春闱还没正式开考,就已经闹出了弘文馆的事,谁知道接下来一个月里,那些人还会弄出什麽么蛾子来?

他正想再跟李世民讨价还价,哪怕少分担些春闱的琐事也好,刚开口唤了声。

「陛下啊……」。

就被李世民乾脆利落地打断:「此事就这麽定了,不必多言,你中午留在宫中,一同用膳。」

温禾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抬眼对上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别以为你心里想什麽,朕不知道」。

他只好认命地闭了嘴。。

中午的御膳摆在立政殿偏厅,菜式算不上奢华,却胜在精致。

可温禾却吃得没滋没味,满脑子都在盘算春闱的流程丶如何防范勋贵舞弊丶怎麽安抚士子情绪。

连李世民偶尔问起百骑的近况,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反观一旁的李丽质,倒是吃得格外开心。

小丫头左手拿着一块蜜糕,右手用银勺舀着甜汤,时不时还会夹一筷子青菜递到温禾碗里,软声道:「阿禾,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也不知是不是上午放风筝玩得尽兴,她竟没再纠缠着要温禾带她出宫,只是偶尔会歪着脑袋,好奇地问温禾什麽时候再进宫陪她玩。

温禾被小丫头的热情感染,心里的烦躁消散了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等春闱结束,阿禾就接你出宫放风筝,到时候咱们还做新的风筝,画你喜欢的小兔子好不好?」

李丽质眼睛一亮,立刻放下银勺,伸出小手指。

「拉钩!不许骗人!」

温禾配合地勾住她的小手指,认真道。

「不骗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丫头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觉得温禾这说法十分有趣,连连点头,笑道。

「嗯嗯,一百年不许变。」

饭后,温禾向李世民告辞,刚走到立政殿门口,就被李丽质拉住了袖子。

小丫头仰着小脸,眼神里满是不舍:「阿禾,你一定要早点来接我出宫哦。」

站在不远处的李世民,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麽忽然感觉有点揪心。

怎麽感觉好像自家女儿好像就要走了似的。

明明还有好几年呢。

「一定。」

温禾笑着点头,看着宫女牵着李丽质的手走远,才转身离开皇宫,快马加鞭赶回百骑营。

刚进百骑营大门,迎面就撞见身着黑色劲装的张文啸。他正攥着一份巡防名册,脚步匆匆像是要去安排午后值守,见了温禾,立刻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县子!」

温禾抬手免了他的礼,开门见山问道:「小张啊,上午在朱雀门抓的那些混在士子中的可疑之人,现在安置在哪了?」

张文啸连忙回道。

「回小郎君,都关在营中最内侧的牢里,与其他囚犯隔得远,范彪正带着两个队的弟兄轮班看守,不仅仔细搜了身,连牢门都加了两道锁,保证不会出岔子。」

「做得好。」

温禾点头,又想起上午百骑弟兄们顶着日头在朱雀门值守,忙前忙后没歇过脚,便补充道。

「你先去把范彪叫来,我有要事跟他说。」

「是!」

张文啸应声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西侧营房跑去。

百骑营里上下都知道,温县子待下属素来宽厚,但凡弟兄们立了功或是辛苦了,从不吝啬赏赐,如今叫范彪来,多半是有好事。

没片刻功夫,就见范彪迈着大步跑了过来,身上的甲胄还没来得及卸,甲片碰撞着发出「哗啦」的轻响。

他跑到温禾面前,利落躬身,咧着嘴笑道。

「标下范彪,参见小郎君!」

温禾看着他额角的汗珠,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先别急着行礼,上午值守辛苦,坐着说就好。」

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今日朱雀门之事,多亏了百骑的弟兄们处置得当,立了功。」

范彪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却还是谦虚道。

「都是弟兄们分内之事,不敢谈『立功』。再说有县子在朱雀门坐镇,弟兄们心里才有底。」

「分内之事,也该有赏。」

温禾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你去跟帐房说,今日出勤的百骑弟兄,无论官职高低,每人赏一贯钱,就当是上午的辛苦费,另外,让伙房晚上加两个荤菜,给弟兄们补补身子。」

「每人一贯钱?」

范彪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要知道,百骑将士每月俸禄也不过两贯多,如今一场值守就赏一贯钱,还加菜,这赏赐着实厚重。

他连忙再次躬身,声音都比刚才响亮了几分.

「末将替今日出勤的弟兄们,谢过县子!弟兄们早上顶着日头站了两个时辰,回来后还忙着看守囚犯,连口热汤都没顾上喝,要是知道县子给这麽重的赏,定然会高兴坏了!」

温禾笑着伸手,范彪自觉的蹲下身子,让他好能拍到自己的肩膀。

这懂事的模样,反倒是让温禾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弟兄们辛苦,这点赏赐是应该的。对了,孟周丶吴生丶赵磊他们三个,现在在哪?」

「回县子,他们三个现在在营中客房歇着。」

范彪连忙回道。

「上午他们跟着士子们请愿,后来县子让末将把他们带回营中安置,末将怕他们不适应,还特意让人给他们备了茶水点心。县子若是要见他们,末将这就去叫。」

「好,你去把他们叫来,我在书房等他们。」

温禾说完,便转身走向书房。

温禾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响起孟周的声音。

「学生孟周(吴生丶赵磊),拜见高阳县子。」

「进来吧。」

温禾抬声道。

三人推门而入,躬身行礼后,才拘谨地站在书桌前,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

之前郑县一别,他们心里要说没期待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遇到了高阳县子,还遇见了太子殿下和陛下。

只是那之后,他们还是一如既往,过着清贫的日子。

所以都觉得那个时候好像就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来长安后,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温禾行卷。

可一直都在犹豫。

没想到高阳县子竟然主动找上了他们。

还给予他们如此重要的任务。

温禾看着三人局促的模样,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不用这麽拘谨。」

三人谢过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沾了椅子的一角,身体还微微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温禾失笑的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今日在朱雀门,你们做得很好,能够挺身而出,为寒门士子争取公平,这份勇气和担当,很难得。」

孟周闻言,立刻站起身,郑重道:「县子谬赞,此事关乎科举公平,关乎天下寒门士子的前程,即便不是县子交代,学生等人得知勋贵欲暗箱操作,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我等读书之人,所求不过公平二字,若连科举都不能公平,那读书还有何用?」

他说得义正词严,眼神里满是坚定,一旁的吴生和赵磊也连忙站起身,附和道。

「孟兄所言极是!我等虽出身寒门,却也知公道自在人心,绝不能让勋贵毁了科举!」

他笑着摆了摆手,让三人坐下。

「你们有这份心,很好。不过,光有勇气和担当还不够,日后若想在朝堂立足,还需有真才实学,有治国理政的本事,我问你们,你们的志向是什麽?」

孟周率先开口,眼神里满是憧憬:「学生想做一名直言进谏的臣子,像魏中丞那般,敢于指出君主的过错,为大唐的长治久安尽一份力!」

温禾点了点头,魏徵是贞观朝有名的谏臣,孟周以他为榜样,足见其有报国之心。

他又看向赵磊,问道:「你呢?」

赵磊犹豫了一下,才缓缓道,

「学生以前一直在乡下读书,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若是日后能够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学生定然会学习先贤,恪尽职守,造福百姓,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不辜负县子的栽培。」

温禾闻言,心里微微一动。

赵磊这话听着冠冕堂皇,却有些空泛。

当官和读书不同,读书只需要钻研典籍,而当官需要处理繁杂的政务,需要应对各种人际关系,需要权衡利弊,不是光有造福百姓的想法就能做好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吴生:「你的志向呢?」

吴生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

「学生没有孟兄那般远大的志向,也没有赵兄那般崇高的追求,学生只想先去地方历练几年,学习怎麽为政,怎麽处理百姓的事情,若是能到一个县里做个县尉,管好一方治安,让百姓安居乐业,学生便心满意足了。」

温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吴生倒是务实。

县尉虽只是从九品的小官,即便是上等县也不过从八品上而已。

但是县尉却掌管一县治安,是最贴近百姓的官职,能在这个职位上做出成绩,远比空喊口号来得实在。

不过,他也不确定吴生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毕竟在官场,务实也是一种难得的品质,容易博得上位者的好感。

他没有再多追问,转而问道。

「距离春闱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准备考什麽科目?」

孟周和赵磊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学生准备考明算科。」

温禾有些意外。

明算科主要考算术丶历法丶工程等知识,难度不小,而且录取人数不多,一般只有对算术有浓厚兴趣且天赋出众的士子才会选择这个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