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收,虽说白玉山让他嚼了,他又不能真给嚼了,最后直接往心口一塞,藏进了胸腔里。
虽说不再能成神,可好歹也是白玉山的本体,放在他这里也算十分合宜,毕竟连白玉山都是他的。
收好捣乱的衡器,伊珏忽然想起先前说了半截的话,“刚刚你想要我答应什么?”
天色已经亮了,山谷因地热的缘故,景色未曾萧瑟,仍旧绿意葱茏。
阳光从树叶间隙洒落下来,像是个浓艳的春天。
白玉山望着他,忽地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脸颊上的小坑,不紧不慢地道:“从上辈子我就想了。”
他声音放的极低,嗓音极轻,很近地贴在伊珏耳廓,气音像是蝴蝶扑闪翅膀时带起的微小的风,轻而薄地传进伊珏耳膜:
“我想要,用它吃一壶酒。”
伊珏用了漫长时间才意会何谓“用它吃一壶酒”。
他愣怔片刻,而后不知为何,眼神忽地无处安放,上瞟看了看天,再侧边看一看岩石与水波,袅袅白烟的热泉里,他抿起唇,一点一点红透了脸。
而那将要盛酒的笑涡,也抿地愈发深与热。
第八十四章
雾霭重重里,佳酿不知名号,巴掌大的小瓷坛甫一掀开,奇异酒香就融进了热雾,顺着谷中穿过的风热烈弥散。
地热蕴养出不曾凋敝的林木,也养育着未冬眠的走兽飞禽,在异香拂过的一瞬间,生灵们陷入沉梦,天地霎然静寂。
像远古之前,无风无雨,无草木,也无生灵。
意识也仿佛变成了一缕离体的微尘,伊珏飘飘悠悠地想,这玩意儿哪是什么酒,哪个正经神仙要拿迷魂散酿酒吃。
他不知自己已然合上眼,手足都松弛下来,面朝白玉山侧趴在石头上,却执拗地抿着唇,抿出深深颊窝,成全一场妄念。
白玉山手腕下垂,瓷器微倾,透明酒液仅两滴便盈盈地,似要溢出不争气的“酒盏”,他只好抬起手,将瓷坛放到一旁,毕竟这样浅的“酒盏”也是他的独一无二,若要怪,只能怪酒坛的不合时宜。
水雾浓重,却挡不住靠的极近的视线,白玉山能清晰看见盛着清澈酒液的盏里,细微的绒毛都仿佛有了生命,显出常日看不见的白色近透明的色泽,绒毛后皮肤下,细小血管清晰极了,仿佛能让人看见那些枝枝蔓蔓里流动着液体,正在维持一具蓬勃生命。
不争气的酒盏在灼灼视线里愈发红而艳,抿的更深了,仿佛还要再讨一滴酒。
白玉山忍不住轻笑起来,很微小的鼻音,却仿佛混沌世界的一缕光,打破凝固的咒言,让飘忽在不知何处的意识回归了沉重的皮囊,伊珏的五感迟钝又逐渐敏锐,惘然地睁开了眼。
“我竟醉了。”他呓语般嘟囔:“我甚至都没吃一口酒。”
他说着话,还能用颊窝稳稳地盛着酒,居心昭然若揭。
白玉山缓而慢地眨了眨眼,脑子里冒出一些不适合公布于众的念头。
念头一起——念头总是无因无果,乱七八糟不知打哪里冒出来,赵景铄会将所有的不合时宜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