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被他听得七七八八。猜来想去,阿郎今天心情不好,兴许和宫里的传话有关?
“阿郎可是为了鲁大成之事烦恼?大理寺狱又不是铜墙铁壁,阿郎只管吩咐一句,我今夜就潜入大理寺,把鲁大成杀了!”
章晗玉不许他去:“大理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去。京中谁不知你们阮氏姐弟是我的人?你被他们抓了,和我自己落网有何区别?”
阮惜罗恼道:“大理寺都是凌党的人。让阿郎为难的桩桩件件事,都和凌凤池有关。杀个鲁大成顶什么用?阿郎说杀凌凤池不好,我们今夜就去凌府,拿刀抵着凌凤池的脖子,叫他发誓不再和阿郎为敌。”
阮惊春摩拳擦掌:“真的?今夜就去!”
两姐弟胆大包天,你一言我一语。
章晗玉在旁边听着听着,你别说,她还当真畅想了拿刀抵住凌凤池的脖颈,逼他发誓求饶的场面……
他不会求饶的。
毕竟认识多年,彼此脾性摸了个清楚。那位是软硬不吃的类型。
好声好气商量都不能成事,拿刀架脖子逼他发誓?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馊主意一个接一个的。”章晗玉畅想完了,人回到现实中,摆摆手,把乱出馊主意的姐弟倆统统赶出去书房院子,“让我清净清净。”
窗下小桌上摆着一盘黑白残局。
她闲来无事,会自己跟自己下棋。今日这盘残局上,两条大龙互相搏杀,局势胶着,胜负未分。
章晗玉拉开棋盘坐下,左手跟右手对弈了两步。
其实想继续胶着下去,也不是毫无办法。
比如说,今日就布置婚堂,广发婚贴,明日就迎娶了惜罗。
以“娶亲“做挡箭牌,可以挡住迫在眉睫的尚公主的难题。
过两三年,再寻一个婴儿,暗做一番打算,章家又可以“添丁“了。
但难题只能拖延一时。
她会彻底得罪清川公主。小天子也会疑惑不满。皇家信重,岌岌可危。
干爹会诘问她,为何拒绝尚主的好事。
惜罗出身不高,迎娶惜罗为章家新妇,傅母肯定不满意,必然闹得家宅不宁。
章家新添的婴儿会长大,迟早有一天,这婴儿会震惊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不是个男人……
隐瞒的难题无法解决,只会像山顶滚下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某一天引发全面雪崩。
驸马人选,【中书郎,章】。
凌凤池这招精准的阳谋,把她藏在暗处多年、视而不见的无解之难题,毫不留情地揪了出来,摊开在阳光下,不容忽视,不容逃避。
章晗玉注视着棋盘上搏杀的黑白双龙。
凌凤池昨夜亲自登门,问她:“事到如今,中书郎自愿退了么?“
大饼画得倒是好看。
什么:“以后家里有难处,与我说。”
什么:“归而隐之,许你逍遥山林。”
昨晚登门画了一通大饼,今天还要来。步步紧逼,软硬兼施,不把她逼退出朝堂不罢休。
她真退了,外有干爹秋后算账,内有傅母不依不饶。再加上这么多年官场上,她得罪的官员数目,自己都数不清……
无权无势,倚仗朝堂老对手的鼻息,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