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在身上。倒把面对面立着的两个人映衬得仿佛金人一般。
凌凤池确实消瘦了。
他生得个高而肤白,年轻时眉目清俊,被盛赞“丰神雅貌”;
后来年纪渐长,官又升得快,身上威仪日重。“国之四柱”的声誉日起,称赞他外貌的言语倒少了。
此刻他背光站在面前,八尺有余的颀长身形压迫下来,把章晗玉整个人都笼进阴影里,瞳仁黑而深幽,却又久久地不说话,只垂目盯她。
两人间无言的静默,随着时间推移,便渐渐展露出令人窒息的难熬威迫之网。
换个官职低的六部属官,只怕要当场拜下请罪。
只可惜章晗玉看惯了对方这幅姿态,心里压根生不起半点压迫感觉。
不仅不觉得被威迫,近距离多看了两眼,她还觉得惋惜:
这半年争斗得厉害,许多日子没怎么正眼看他了,可惜,可惜。
对面这位年纪渐长,褪去青涩儿郎气质,最近人又生病清减了三分。
人消瘦而身姿挺拔,肩膀宽而腰身窄,显出不苟言笑的姿态时,萧萧肃肃,如出尘松鹤。再加上病中略显苍白的唇色……越发地显出韵味了。
章晗玉含笑多看了两眼,这才退开半步说话,把话头挑明:“不退又怎样?凌相自己同样不肯退,偏只要我退。”
凌凤池没有笑。
“你今日不退,打算几时退?二十五岁,三十岁?”
他说话时直视章晗玉的眼睛,但章晗玉的目光却落在对方略显苍白的唇色上,有点分心,说话便有点漫不在意:
“中书郎的位子做到三十岁,又何尝不可?”
凌凤池抿了下干涩的唇。
风寒略哑的嗓音低沉下去。
“男子三十而鼎立门户。蓄须,娶妻,生子,绵延宗祀。中书郎能做到哪个?真当满朝文武俱眼瞎不成。”
章晗玉:“……”
白瞎了有韵味的好相貌,一开口说话就戳她肺管子!
章晗玉吸了口气,若无其事道:“蓄须,娶妻,生子,绵延宗祀。哪个我不能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凌凤池:“……”
凌凤池也深吸口气,正要继续言说,章晗玉轻轻笑了声,打断他道:
“下官有一事不明,当面请教。有桩陈年旧事,两年前事发时凌相不提,去年下官升任中书郎,凌相也闭口不提。眼下非年非节的,凌相突然提起这桩陈年事,怎么,打算翻旧账清算了?”
轻飘飘一句话掀翻了两年来彼此默契不提的遮羞布,凌凤池果然沉默下去。
半晌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凌凤池先开了口:“话已至此,看来中书郎执意不退了。凌某有一言相赠。”
这是两句明确的警告,也是严厉的告诫。
“无论中书郎如何盘算将来,勿牵扯小天子。”
“小天子之安危,乃天下最紧要事,碰之则死。中书郎勿怀侥幸。”
“凌相句句替晗玉打算,感人肺腑。”章晗玉看好后路,往后退了半步,
“投桃报李,下官也给凌相提个醒。凌相的眼睛与其整天盯着下官这处,不如多回身看看自家呢?”
凌凤池:“……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