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第143章
黛黎怔住,儿子这语气比平时郑重很多,州州很少这样和她说话。
好奇的同时,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黛黎没有立马应下,而是抬手将鬓间的碎发捋到耳后,短暂的思索后,她笑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严肃?事先说明,如果是大事,我可没办法一口应下。”
秦宴州敛眸,“妈妈,我听说我们在南下的途中,会因贼寇之祸遗失另一份诏书。”
黛黎不意外他会知晓这事,实在是渠道太多了。秦长庚本人是一个,身为州州师父的纳兰治也是一个,还有武将们的小道消息。
“对,是这么打算的。”黛黎点头。
“他们说兖冀二州是真有一伙贼寇存在,并非弄虚作假。”秦宴州一口气说完后续,“遇到山贼后,必然有一场剿匪行动。妈妈,我想和队伍里的士卒一同去剿匪。”
黛黎的心脏忽儿一颤,“剿匪”这两个字好像被无限放大了声音,震得她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而空白过后,她好像看到了一片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
“不行!”黛黎当即拒绝道,“山贼熟悉地势,哪儿有山沟,哪儿又有陡坡,他们一清二楚。太危险了!”
“秦氏的三百兵卒个个都是精锐,论身手,胜过草寇不知几何,对方顶多占些地理优势。但我猜想在发起进攻前,肯定会派流星探马出去摸底,因此对方的地理优势,其实也不是那般绝对。”秦宴州坚定道。
而说到后面,他的语气更柔和了些,“妈妈,这一路走来秦氏帮了我不少,那些我都记得。如今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剿匪,其他士卒能去,为何我去不得呢?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不一样!”黛黎紧盯着面前青年,重复道,“州州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欠秦氏的,欠秦长庚的,我都可以还,用粮食或者用其他,用不着你去卖命。”
“可是妈妈,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做您的后盾了,我不该、也不能像懦夫一样继续躲在您的身后。”秦宴州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黛黎眼睫垂下,目光落在他满是疤痕的手上,眼底发热,“州州,什么扬名立万,什么名垂青史,那些都不是妈妈对你的期望。前十年你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我希望我儿子往后只要健康平安快乐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冷兵器时代没有抗生素,一旦出现感染,基本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要是伤口清洗不得当,也可能会出现组织局部坏死,更严重的截肢也不是不可能。
秦宴州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把手藏进袖子里,故作轻快道:“您现在的儿子可不止一个,秦祈年能去,我也要去。”
黛黎的泪都被他气干了,她偏开头,“不可以,总之我不同意你上前线。”
“妈妈……”
衣袖处传来轻轻的拽感,而这一下,瞬间将黛黎拖回到以前。
对于秦宴州而言,现代的种种是
自从黛黎和秦邵宗完婚后,她改掉了从前“秦小郎君”的称呼,喊他重乐阿兄。
秦宴州脚步停住,“茸茸,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少女浅棕色的圆眼睛眨了下,从眼底腾起一抹亮芒,“没问题!”
秦宴州稍愣,“我还未说是何事。”
施溶月后知后觉,她目光心虚地往旁边飘,同时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挠挠脸颊,“我、我是觉得难得重乐阿兄有事拜托我,以咱们的交情,我是绝不能推辞的,所以你尽管说就是。”
秦宴州却摇头,“此事非同小可,你得认真考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秦宴州本想带施溶月下楼,去传舍的院子里。这间传舍是“回”形设计,几面的厢房皆朝外,从现今的走廊往下看,能瞧见底下中间的院子。
他目力很好,看见几个朝廷的兵卒在底下闲聊。
青年停下脚步。
“重乐阿兄?”施溶月不明所以。
秦宴州扭头看她,“下面院子有不少朝廷的人,不便说话,茸茸你介意到我房中否?”
施溶月忙摇头,“不介意的。”
秦宴州颔首往回走,在他没看见的地方,他身后的少女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乐颠颠地跟上去。
三层一连好几间都是最上等的厢房,布局是一模一样的,但等进来后,施溶月还是不由悄悄到处看。
在用晚膳前,房间主人应该在房中短暂待过,能看见屋内留了些痕迹。
一把长刀归鞘放于案上;他的衣匣放在榻尾,一件青墨色的长袍叠了几下、叠出大致的方形后才放在上面。
施溶月有两个胞兄,她以前也曾进过他们的房间,那时的感觉唯有乱糟糟,还有离了奴仆不能自理的嫌弃。
她收回目光,微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嘴角。
来者是客,秦宴州用火折子引燃小炉,将里面的温水稍作加热,便于后续煮茶。
施溶月到案几对面入座,双手放在膝上,脊背挺直,特别认真道:“重乐阿兄,一般来说我会直接答应你。但如果真像你先前说的‘此事非同小可’,需要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那我还是会答应你,就是事成后,还请阿兄帮我一个小忙。”
水很快被煮沸,茶壶腾腾地冒着热气,秦宴州拿了一把茶叶放入陶钵中,紧收的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将水晕开茶色。
隔着腾起的热雾,青年清俊的眉眼仿佛度上了一层柔和的水色,比平时少了几分疏冷,像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也或者本就要问她,他抬眸看过来,一双眼瞳像浸在山泉中的黑玛瑙,乌溜溜的,在日渐浅淡的黄昏余晖中华光内敛。
施溶月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收紧,将自己的衣裙抓得皱巴巴。
他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