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琉斯安静地站在原地,他们撞上视线,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停止流动,时间也仿佛静止,一切声音都远去了,奈芙只能听见自己愈发沉重的心跳声。
「我并不想——」她试图组织语言,「我并没有——呃——这是您的想法,还是主的?」
「我将命运的启示告诉了主,」乌洛琉斯平缓回答,「让你去是主做的决定。」
冷静,冷静—应该不清楚有两个主的事情,应该—这件事应该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黑夜可能有部分了解——还有就是,主自己清楚——主自己清楚——不,不行,这样一想更恐怖了,主啊,你这是什麽意思——你让我去接触另一个你?另一个与你敌对的自我?你是太信任我了,还是太不信任我了?
奈芙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声音透出股艰涩:「——我明白了。
「我,我会遵循主的意志——」
银发的天使在面前消失,空气又一次恢复流通,奈芙在人群中喘了口气,快走几步,迈入小巷,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找到亚当并不困难,甚至非常简单,前提是他愿意主动露面,奈芙深吸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落地:「——亚当?」
没有人做出回应,一切都平静如常,奈芙站在原地,只感受到了一种由然的轻松。
不理我就好,最好永远都别理我——她咬了咬牙,正要走出去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就那个突兀地响起:「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
简单的陈述,奈芙转过头,那人从巷口走来,穿着一身亚麻色的长袍,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双眼是婴儿般纯净的蓝色,祂看着奈芙,神情同语气一样温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这一刻奈芙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看向这位面容温和的天使之王,安静了几秒钟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单片眼镜,戴在了右眼上。
「这是必要的牺牲。」她说。
亚当看起来并不在意她的举动,只是温和地问道:「阿蒙让你这麽做的?」
「——」奈芙把单片眼镜摘下来了,「没错。」
「我听阿蒙说了,」亚当用那双婴儿般纯净的眼眸看着她说道,「你告诉祂,他还有第三位父亲——」
奈芙忽然捂住嘴,激烈地咳嗽起来。
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的态度如此明确,亚当自然不会看不出来,祂停下声音,将话题带回了最开始的问题:「能告诉我你为什麽不愿意见到我吗?」
「我又不是傻子,」奈芙不怎麽客气地开口,「你们是敌对关系,我站了其中一个,在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时,又去接触另一个?」
「那在这之前呢?」亚当的神色仍旧温和,但问题却不依不饶,「最开始,你的选择为什麽是祂?」
「多简单?」奈芙瞪圆了眼睛,「我讨厌你啊?」
「除此之外呢?」亚当依旧问道。
「你还想要听什麽原因?」奈芙皱起眉看祂,「我讨厌你的偏执,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这还不够吗?」
亚当安静地看着她,平和开口:「也许,你有一个很特别的秘密。」
「哈?」奈芙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像是提示一般,祂说:「过去的纯白身上藏了一个秘密,我们谁也没发现,现在的纯白为什麽不能也藏一个呢?」
「什麽秘密?我——」奈芙本能地反驳了一句,却又忽然停下,脸色突兀地僵住了,「你怀疑我是那个旧日本身?!」
「你把自己的心灵世界藏得太严了。」亚当这样回答道。
奈芙蠕动了两下嘴唇,忽然有种绝望感。
这是事实,她无可辩驳的事实,空白画布严格地遮蔽了她的心灵,阿蒙对她的心灵世界怀着肉眼可见的畏惧,祂宁可尝试魅惑,都不愿意伸手去偷自己的记忆。
虽然魅惑也失败了。
但此刻站在亚当面前,在对方的提示下,奈芙终于意识到,她对亚当的躲避和被遮蔽的心灵组合起来,仿佛在暗示着另一种可能一也许她的内心和伪装的外表相差甚远,她就是那个复苏的旧日本身。
可悲哀的是,奈芙发现自己甚至没办法说明自己不是。
她还远远称不上是空白画布的主人,此刻的空白画布仍旧守护着她的心灵世界,奈芙心知肚明,这是因为,她的记忆属于那座藏馆,是里面的一件藏品,而根本不属于她自己。
而且,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甚至没办法肯定我是我自己——毕竟记忆是会骗人的,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奈芙哑口无言,她问道:「这也来自于阿蒙吗?」
亚当点了点头,温和地告诉她:「我和祂在很多事情上有着共识。
「譬如,在确定你在我们两个之间选择谁之前,我们要先确认你是安全的。」
「——我没办法证明我自己,」奈芙低下头,自暴自弃地开口,「他的权柄是记忆,说不定我现在的记忆都是假的—我没有办法验证。」
「没关系,」亚当的声音依旧相当柔和,「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麽,好吗?」
祂是亲切的丶可信的,奈芙有种将全部秘密和盘托出的冲动,一股冰寒蔓延而上,惊醒了她,她蠕动了两下嘴唇,看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的亚当,有几分艰难地开口:「——那不是我主动的。
「我的记忆不属于我,他会对所有试图触碰祂藏品的人动手,而我的记忆,是当中的一份藏品」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也并不喜欢被别人以这种方式觊觎心灵。」
亚当看起来并不意外,祂早有预料地开口:「你似乎并不能主动控制这种影响,是吗?」
奈芙迟疑地点了点头,亚当望着她,声音仍旧温和:「那麽,能说一说吗?你的那些信息,究竟是哪来的?」
奈芙安静了几秒后,有些迟疑地开口:「——你看过穿越类型的小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