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屏幕中那被彻底拆毁的百万巴库萨，又看了看远处地底穹顶上，那若隐若现的红色闪电。

一个让他通体冰凉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就算地表人不来，就算他们不唤醒水之魔王兽，盘踞在地底深处的祸魂，也迟早会腐蚀丶魔化巴库萨系统。

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

威胁，从来就不是来自地表。

而他，就这样，不想着带领族人迁移，不想着如何解决真正的威胁，反而一心只想和地表人死战到底，为自己的私仇陪葬整个文明。

我……我都在想些什麽啊？

无尽的悔恨与自我厌恶，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缓缓站起身，踉跄地走到一旁，从墙壁上挂着的装饰性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柄古老的仪式短剑。

「大长老！」

迪娜女王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惊呼出声。

但，太晚了。

大长老反手握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心口。

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他高大的身躯重重倒下，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平静。

迪娜女王看着那具尚有馀温的尸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有感到快意，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大长老错了，错得离谱。

但他的初衷，或许真的只是想保护自己的族人，只是用错了方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皮帕坦克旁，林羽解除了变身，看着周围的一切惨状，深吸了一口气。

悲剧？遗憾？

这些，都是应该被我否定的历史！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

「时空界·归位！」

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地底世界。

时间，开始倒流。

崩塌的建筑拔地而起，碎裂的砖石自动归位，熄灭的灯火重新点亮。

那些在灾难中逝去的生命，无论是被砸死，还是被冲击波震死，他们茫然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

哭泣的孩子停止了抽噎，呆呆地看着自己身旁「死而复生」的父母。

整个迪洛斯文明，除了那堆被拆成零件的百万巴库萨残骸，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数秒内，恢复到了灾难发生前的模样。

中央圣殿内。

大长老猛地睁开双眼，他低头，看着自己毫发无伤的胸口，又看了看自己乾净的双手，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周围一张张同样震惊和茫然的面孔，看到了窗外那座完好如初的城市。

发生了什麽？

刚才的自裁，那穿心而过的剧痛，那生命流逝的冰冷，都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

是幻觉吗？

不，不是。

他明白了。

是那个光之巨人。

他不仅拯救了迪洛斯，还……复活了所有人。

大长老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羞耻。

他犯下的滔天大罪，就这麽被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者，就这麽被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复活了？

他，这个罪魁祸首，也同样被施舍了生命？

不。

这对他而言，不是救赎。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就这样苟活下去。

否则，他误会地表人，威胁地表人，差点挑起两个文明战争的罪责，难道就因为一句「大家都完好无损」，就可以笑一笑翻篇了吗？

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不要！」迪娜女王凄厉地喊道，冲了过去。

这一次，大长老的动作更快，更决绝。

噗嗤。

鲜血染红了他的长袍，也染红了迪娜女王伸出的手。

他靠在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生命的气息迅速消散。

在闭上双眼前的最后一秒，他仿佛看到了约娜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焦急而又惊异地看着他。

「是这样吗……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真是……太好了。」

大长老的头，无力地垂下。

这一次，再也没有奇迹发生。

圣殿内，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位坚决求死的老人。

迪娜女王收回沾满鲜血的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真是……倔强的老爷子呢。」

林羽不知何时回到了圣殿，他看着这一幕，挠了挠头。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死亡意志。

一心求死吗？

对他来说，活着，反而是一种耻辱？

真是一个……刚烈的家伙啊，直面死亡的勇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尤其是切切实实死过一次的情况下，再度拥有了生命，却依然选择这个方式终结自己。

这一次，林羽没有再动用自己来自戈尔德拉斯的时间力量了。

他确确实实的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