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郎,我们自然为了求道,可李忠文公也曾说过知行合一,若是不做官践行圣道,我们又怎麽能够知道所求道的正确呢?」
「是啊,李侍郎,况且为圣上分忧,这亦是我等想要作为,难道侍郎便要剥夺我等这份拳拳之心吗?」
李显穆将目光投向方才第一个喊出的士子,这倒是个人才,李显穆以道德攻击,他就以道德回击。
李显穆终于提起了意趣,饶有意味的问道:「既然你知道李忠文公知行合一,并且准备践行他,那又为什麽反对以传习录作为答案去考试呢?」
「学生学了二十五年的朱子之学,乍然改变定然名落孙山,往昔没有机会拜读李忠文公的学问,如今进了国子监,才知道这世上有如今显赫的学问,可惜举业在前,却不能学习。
可前些时日乍然听闻李侍郎要废理学而立心学,是以今日来到这里,请李侍郎高抬贵手,为我这等学子开一条生路出来。」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倒是让李显穆升起一丝好感,这批学子中倒也不全是些草包,这番话才有些意思。
虽不知是否真心实意,可却顺耳多了,李显穆又望向其馀众学子。
众学子眼见李显穆脸上怒色减少,顿时心中知晓此法有效,既然不能以圣人之道逼迫,那就以情动人,天下学习理学的学子那麽多,李显穆难道还真的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无数学子不得在举业上施展吗?
「本官曾经听过一句俗语,叫做听风就是雨,现在看来就是你们这些了。」
李显穆感慨道:「废理学而立心学,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本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本官的同僚也没有听过。
这等大事。
你们为何会觉得是本官区区一个礼部侍郎所能够主导的?
就算是陛下想要废理学而立心学,也要召集一众大臣商议,不说当今圣君,就算是汉武帝想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要和诸多大臣商议过后,而现在你们居然相信,一个礼部侍郎能够做下这麽大的事。
本官觉得,你们这种智力,还是不进官场为好。」
最后一句是纯纯的蔑视,可却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而满是真心实意,这更让众人破防。
可李显穆的话是那麽明白,废理学立心学,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谣言。
「李侍郎,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真的没有废理学立心学之事?」
「自然没有,就算你们不相信本官所言,也该想想方才本官说的,这本波及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数十万士子的大事,陛下就算再信任本官,又怎麽可能冒着社稷动荡的风险,让本官一言而决。
但凡你们愿意多想一想,今日就不会闹到本官车前,让京城百姓看这麽一出笑话,枉你们还是国子监的学子,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材,真是让人失望。」
方才那个学子脸色已经升起了冰冷的愤怒,他出身贫寒,费了很大的力气丶凭藉无数的运气,才走到这里,来到国子监,他一定要考上进士,才能报答乡里,所以听到此事后,一时被恐惧所蒙蔽。
可现在他回过神来,心中满是懊悔,又对那借刀杀人的幕后之人有最深的愤怒,强行压抑着,振声问道:「李侍郎,无风不起浪,学生相信不可能无端会有这般流言,却言之凿凿,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麽隐情?」
李显穆再次望了这个学子一眼,这是个人才啊。
而且每次都能问到点子上,「本官的确是准备弘扬心学,毕竟让圣人之学束之高阁,亦或只作为家学,实在是太过于浪费。
于是准备在永乐十一年的各省乡试以及永乐十二年的会试上,允许考生从朱子语录或者传世录中挑选作答。
学生认同哪个就选择哪个作为答案,或者说懂哪个就用哪个。
所以不是废理学而立心学,而是并行,朱子是圣人,李子也是圣人,两位圣人的学问,愿意学哪个,全看士子自己的想法。」
李显穆这番话说罢,在场士子就已经彻底明白了,流传的谣言和真实差的太远了!
堪称天壤之别!
虽然李显穆这也是明显的在推行心学,但并不是强制手段,那寒窗苦读十年的士子,依旧可以用理学来参加科举,而那些学习了心学的士子,也能通过最擅长的心学来入仕。
伴随着心学士子的人数越来越多,李显穆的改革反而是顺应时势的,是一种包容各方的举动。
虽然那些理学的究极保守派必然会大为不满,日后还有波折,可至少对于这些只为了科举的士子而言,已然没有必要再围攻李显穆。
「只是不知这谣言怎麽会流传出去,这件事只在礼部之中和内阁中有所传言,可内阁同僚都知道事实,难道是礼部中有人语焉不详将此事泄露?」
李显穆面色缓缓阴沉下去,「不知诸学子是从哪里得知了这等消息?」
这下轮到众士子懵了,他们感觉自己貌似碰触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东西,成为某些人的马前卒。
有些人后知后觉,有些士子甚至已经感受到浑身寒意彻骨,这其中事情貌似太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