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哭到我李氏祖宗面前来(1 / 2)

第156章 哭到我李氏祖宗面前来

惶然之下,已然有人心生退意。

此时,李显穆先前只追缴永乐七年丶八年这两年粮税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

若追缴五年丶十年,那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要麽李显穆灰溜溜离开江南或死在江南,要麽李显穆把江南杀个尸山血海出来。

而两年粮税,则肉疼,却不至于伤筋动骨,让他们白白舍弃自然舍不得,可为此而拼上命,更觉得不值当。

李显穆能明显感觉到,来探口风的人变多了。

这场争锋相对的大戏,大势虽然还没有偏向自己,可已然逐渐临近尾声。

有人曾问李显穆,「抚台就不担心有人会狗急跳墙,而酿成不可预料之事吗?」

李显穆闻言立时大笑,「一众文人而已,无非哭诉两句,他们日哭到夜丶夜哭到明,流干了眼泪也哭不死本官。」

语中带着深深的蔑然。

文官有万般用丶万般好,可唯独没有掀桌子的手段!

李显穆甚至能猜出来,这些被他所压制的文官士绅会做什麽。

无非就是让他从社会层面上死亡,至于再酷烈的手段,他们是不敢也没能力的。

文官能逐渐势大,皇帝用文官治国,甚至以文御武,究其原因便是他们手段不暴烈,俗话说就是没造反的能力。

譬如真实历史上丶影视剧中,动不动就有数百朝官齐齐跪着上奏,反对皇帝,配合漫天大雪丶凄风楚雨丶电闪雷鸣,气氛渲染的浓烈又紧张。

很多人觉得这已然是威逼君上的极致了。

可实际的效果呢?

从明朝历史上看,文官大规模的抗谏从明武宗时期开始频繁出现,结果通常是大臣被拖出去打死,想要抗谏的事情没几件成功过。

有没有人想过,若是数百武将齐刷刷跪在那里,要求皇帝听从他们的意见。

那是何等惊悚的场面,马嵬驿的唐玄宗有话说。

谁敢不答应?

上一秒说不行,下一秒就白刀子进丶红刀子出了。

文官哪有这个能力?

……

明明是巡抚江南,可李显穆却只抓南直隶四府的诸生,这明显的分化之策,却异常奏效,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可更多人心中怀着侥幸,一看李显穆没对付他们,便踌躇观望起来。

锦衣卫以及士卒踏破了南直隶的平静。

不交粮?

那直接把家给你抄了,其他的东西也都别要了!

虽然动的不过是几户人家,可实在却激起了所有人的同仇敌忾之气。

「何法?何律?能让江南巡抚抄士绅之家?这世上可还有王法。」

四府的进士丶举人丶秀才等上万生员相互间联络,更有激进之人,要上巡抚衙门讨个说法。

其中多是年轻生员,竟聚集了上百人,齐齐往南京而来。

可提前得知此事的李显穆,却根本不想见他们,径直将人拦住,就连巡抚衙门周围六条街都进不来。

有人想要强闯,甚至推搡着锦衣卫,面对这些身上有功名的人,自然不能随便动刀子,若是打死,也是麻烦事。

锦衣卫众人皆从身后取出巡抚衙门配备的短棍,而后一秒六棍,狠狠抽在这种书生身上,立时打的他们惨叫起来。

一下子没人再往前冲,纷纷远远向后躲去,离开一众守在路口的锦衣卫数丈远,众生员脸上满是愤然之色。

「当真是斯文扫地。」

「以鹰犬做耳目,李显穆枉为读书人。」

「若有胆,便出来与我等对峙。」

一声声怒骂声中,街角走出一个小吏,语带讥讽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什麽资格见到抚台,不是说要见抚台吗?

连不动刀的锦衣卫都不敢冲,竟然还口出狂言,又是何等可笑呢?」

六棍打散君子魂,抚台/我是真小人!

真小人皆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来这里是为了扬名,怎麽能真的冒风险去冲呢?

虽然锦衣卫很克制,没动刀,但万一棍子甩在头上,那也是容易出事的。

一众生员你看看我丶我看看你,心知不能再在这里纠缠了。

……

南京文庙。

李显穆正在庙中的偏殿上香,这座殿中配祀着李祺的像,在最后一排,也是大明朝唯一一人。

敬完香后,李显穆从蒲团上起身,抬头望向诸圣贤像,他父亲李祺在最后丶最角落的位置,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

早在第一次前往衍圣公府时,生出的野心,再次如藤蔓般疯狂地在心中生长。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心学煊赫于天下,成为显学时,定要让文庙改天换地!」

人与人是不同的。

李显穆觉得父亲身处文庙最后,是一种羞辱,可他周围的一众巡抚衙门官吏,却面带艳羡的望向他,有一个圣人作为父亲,该是何等荣耀之事!

「当世之中,唯有抚台能来这文庙之中祭奠父祖这等近亲了。」

「李忠文公功参造化,与儒门有大功绩,真是我辈楷模。」

「心学有朝一日必兴盛于江南,而后遍行于南方诸省。」

众人纷纷拍着李显穆的马屁,语中却也不乏几丝真心,对李祺的品德丶学问,皆无人能指摘,流传于世的《传世录》,以及王艮丶李显穆等一众心学弟子记下的《李子语录》皆是盛文。

若是有朝一日这两册书能如同四书五经一样成为科举的必背书籍,那心学真就要飞天了。

殿中众人正寒暄着,却猛然听到外间响起一阵颇为喧嚣丶嘈杂的……哭声?

那是一种哭不出来硬嚎的声音,只传进耳中,便有种金属摩擦的不适感,如同破罗嘈杂丶破鼓嗡鸣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