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是长叹道:
「的确是艰难无比,可将军啊,不杀这九万人,若是让那魔龙逃了出来的话」
看了一眼锁龙井,又看了一眼似有松动的那人,居中老者方才苦涩道:
「怕是死的人就远非区区九万之数了。」
另外两位也是说道:
「是极,是极,若非无可奈何,我等也不愿意见到此等凶煞之事啊!」
「奈何西南大旱,本就是西南之人欠下了劫数,不以血煞压住,待到龙抬头之时,恐怕不仅西南难保,便是将军的大业也要镜花水月了!」
最后一句瞬间让那人心头一紧。
不,不能,绝对不能。
为了这个,我都造孽这麽多了,我,我怎麽能这时候放弃?
这麽多人瞒不住的,一旦被发现,左路将军和应天大将军那边,我决计交代不了。
甚至左路将军那个杀千刀的,亦会乘机攻讦于我,要置我于死地!
我堂堂义军右路将军,怎麽能因为半路放弃而前功尽废?
再说了,左路将军那厮,说的好听,可不还是将灾民圈为粮食,还美其名曰是保护!?
义军之中,如今是左路将军势力最大,因为当他的兵,每天都能吃肉!
可那麽多肉从哪里来呢?
这般光景,除了米猪,那里还能找到那麽多肉来?
左路将军说是从西番等地进来的猪肉,羊肉,因为是异地而来,所以味道不同。
可谁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一是耗费巨大,二是山路辗转,又是酷暑,根本就没办法送这麽多肉还不变质。
只是,既然没人看见,那就当它是西番而来的『猪羊』吧。
毕竟就连他自己,在造了那般恶孽之后,不也是藉口说都是西番而来的猪羊给了下面的兵将吗?
他至今都记得最开始这麽做时,他无时无刻不是惶惶不安。
不仅甲胄不敢离身,甚至营帐之外,更是让亲兵里里外外,甲兵齐备的围拢开来。
怕的就是下面人发现不对,继而炸营要他性命。
可结果却是.
每一个看到的士兵,都只是愣了一下后,就默不作声的大口吃了起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麽反应了,庆幸,后怕,不是滋味?不记得了。
就记得这样或许不对.
对,没错,这样不对!我的使命就是不能在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为此,我要当上皇帝,成为天子。
至于那九万人
那人拱手说道:
「为了天下苍生,就,就在苦一苦百姓吧!」
「这千古罪人的骂名,末将愿意一肩担之!」
前一句都还好,后一句直接让三个老者眼前一亮。
三名老者先后上前,握住了那人的手道:
「将军有古贤之风啊!」
「天下百姓能得将军这般明主,简直是天下之幸!」
「哎呀,贫道就代天下苍生先谢过将军了!」
说完,三人都是眯眼看着头顶天幕,片刻之后,见气机昏沉,直落人间,方才愈发开心的围着那蠢货恭维不停。
对,这才对嘛,因果该是你的才是!
你不贪,不骗自己,我们又怎会害死这麽多人呢?
见这三位手段通玄丶远超凡人想像的「仙人」,竟对自己一介凡俗如此恭维奉承。
将军又是一阵目眩神迷,胸中快意翻腾!
待到他骑着那白骨而成的豹子下山,仍觉脚下虚浮,如在云端。
这时,身旁一位亲信部将勒马,心有馀悸地回望山顶,声音发颤:
「将军!末将遍览史籍,从未闻有仙人会令『天命所归』之人行此.魔事!」
「将军既承天命,切.切切不可听信那三个老怪物蛊惑,犯下滔天之罪啊!」
这话是肺腑之言,可却让那人骤然色变。
「混帐!三位仙长岂容你肆意诽谤?!」
那部将猛地滚鞍下马,「噗通」跪在将军马前,拦住去路:
「将军!悬崖勒马,犹未晚矣!哪会有仙人行此悖逆之事?!」他急转头,向同僚嘶声求援:
「诸位兄弟!快来与我一同劝谏将军啊!」
可对此,旁余之人,全都转过了脸,低下了头。
见此情景,那人心头一松,语带轻蔑:
「看!诸位皆明事理,唯你一人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念在旧情,速速上马让开,本将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我军法无情!」
部下喉头耸动一下,正欲起身,可心头挣扎实在难平,他牙关紧咬,复又重重叩首:
「将军!末将斗胆直言——您是被滔天权欲蒙了眼!迷了心!」
「您快醒醒吧,您快回来吧!」
那人勃然大怒,瞬间抽出马鞭一鞭子甩上。
「啪!」一声脆响,部将脸颊皮开肉绽,一道狰狞血痕蜿蜒而下。
「混帐,我乃天命,怎会被权欲蒙蔽?」
部将捂着脸,他不觉得脸疼,他觉得疼的是自己的心。
因为他发现自己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雄主,真的回不来了!
那个少时杀牛宴客丶豪气干云的将军,那个灾年割肉济友丶情义深重的大哥早就死在了昨日!
心头苦涩之下,他猛然抽出长剑,惊的旁余之人急忙拔剑喝斥:
「老张,你要做什麽?」
「快快放下兵刃!」
「你要造反不成?」
那人亦是心头一苦,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都靠不住了吗?
骑在白骨豹之上,他满脸苦涩,意味深长的说道:
「朝廷势大,单靠义军绝难成事,所以我必须要找到超越凡俗的力量!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怎麽明白不得呢?」
看着还在为自己辩驳,不,不是为自己辩驳,是真的把自己也骗了的大哥。
那部将心如刀割,继而横剑在身道:
「大哥,您真的走错路了,恕兄弟不能相陪了!」
说罢,就直接自刎归天。
「哎呀!」
看着自刎的袍泽,其馀部将都是面色一紧,继而叹惋不止。
傻啊,傻啊!
大家都是兄弟,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待到大哥坐上龙椅。
你难道还能少了公侯之位?
滔天富贵怎麽都握不住呢!
看着自刎的部将,这义军的右路将军端的是嘴角抽搐不停。
心头亦是不断反问,难道真是自己错了不成?
可片刻之后,他又面色骤然而变:
「罔顾尊卑,乱我军心,死有馀辜!走,就让他暴尸荒野!」
旁边部将更是大惊。
他可是跟着你一个地方出来的兄弟啊!
「听不见我说的话吗?走!」
说罢,这右路将军,便是骑着白骨豹子扬长而去。
馀下众人见状,只得纷纷低头跟上。
仍由那部将暴尸于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