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个蜗居在山上的掌门,是如何去搜罗的?
这必然是有人在帮他。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之所以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敬献,说白了不还是依托了雪燕门鼎盛的威仪?
而这些,又何尝不是自己这个远在北师城的「白衣天识」留下的「恩惠」?
「给了威权地位,却又未行到监督之责,今日之惨剧,我也责无旁贷,道义来讲,我是没有脸面去追究凶手的……」
胸中郁积的浊气,吐成一口浓重的白雾,许浊风看向裴夏,苦笑道:「但说到底,我也是人间一介凡夫,死的是我亲弟弟,伤的是我宗族颜面,我可以不追究此人杀了程风的罪责,但他身上还有另外三条人命,况且……我起码得知道,他是谁。」
……
盛郡郡守起先听到有兵甲入境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麽不对。
最近这段时间,整个庶州兵员调动频繁,盛郡本就靠近北疆,军马过境是常态。
但等调令送到案头上的时候,他人麻了。
因为白纸黑字写着的,是「虫鸟司」。
玉色罗衫,锦衣绣纹,虫鸟司七品都捕罗小锦带着上百名衙门里的好手,快马跋涉,终于是远远望见了雀巢山。
带队又走了近百里,快到雀巢山镇的时候,已经有地方官府的人迎了上来。
一个个点头哈腰,满脸赔笑:「罗都捕,远来辛苦,辛苦。」
山镇府衙不是什麽大衙门,罗小锦骑在马上,只低眉扫了一眼,连下马回礼的心情都奉欠。
勒住马缰,她喝问一声:「发现要犯之人何在?」
几个衙门的官吏推出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堆笑道:「罗都捕,人在这儿。」
罗小锦扫了他一眼,能看出些许的修行痕迹,但是化幽未成,应该是走江湖讨饭的。
手里马鞭指向他:「是何名姓?」
那中年男人立马躬身答道:「小人姓冯,庶南长乐镖局,冯昌海。」
「如何见得要犯?」
「泰郡偶遇,小人当时不知,到了雀巢山下镇上,看到通缉令了,立马上报。」
「你可知谎报是何罪?」
「小人绝未看错!」
罗小锦看着冯昌海眼里的光,就晓得他此刻是何等地期望奖赏。
对他这样穷苦一辈子的劳碌人来说,一张通缉令,一次检举,就足够他,乃至他的家族,永远地改变命运。
罗小锦见过这样的神色。
在她自己的脸上。
想到此处,她便越发嫌恶起来,只能深深呼吸,克制住情绪:「如若是真,朝廷少不了赏赐!」
说完,她便一招手,带领手下快马奔向雀巢山。
到她离开,刚刚还满脸谄媚的府衙官吏们,立马就神色鄙夷起来。
他们围在一起,一边回衙门,一边小声地絮叨。
「虫鸟司的鹰犬,也不知道神气什麽?」
「七品的武官罢了,哪里入得了士族的眼?」
「看她年纪轻轻,能有多少修为,说不定还是在哪家大人的床上卖了屁股上的位。」
「比那还腌臢,我可听人说了,这罗都捕啊,是出卖了自己师父。」
「那还是人啊?」
「她本来就不是,据说这是个秦州来的。」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秦货,难怪呢,趾高气昂的,是怕别人瞧出她不是人吧,哈哈哈哈!」
一片笑声里,府衙的官吏们仿佛又把刚才折弯的腰杆给挺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