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禁重地,来人止步!」
左子雄话音未落,只见一条马鞭,忽的一下朝他面门抽来。
以左子雄的身手,只须拽住马鞭轻轻一拉,便能将胡玄机拉下马来,可他别说伸手,竟是连躲都不敢躲,站在那里硬生生挨了一鞭子。
「滚开!」
胡玄机一声怒喝,看都不看左子雄一眼,单人单骑直入东宫。
挨了一鞭子的左子雄,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非但不怒,反倒笑了起来,有了这一鞭子,他便一点责任也不用担了。
只是在他眼底深处,却有一道寒芒闪过。
「你狂任你狂,你横任你横,老匹夫,终有你倒霉的那一天,到时候,可别落在我手里!」
再说胡玄机骑马入东宫,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奔至太子寝殿,这才翻身下马。
可他毕竟只是文官,本就不擅骑马,又年逾花甲,腿脚也有些不太灵便,往日上下马的地方都有下马石,或是下人仆役跪在地上供他踩踏,太子寝殿之外,可没准备这些物什。
故此,与其说胡玄机翻身下马,不如说他是滚下马来。
胡玄机已经做好了出丑,甚至是崴脚的准备,不料下马时竟觉得脚下软乎乎的,似乎有一个人在地上接着他。
借着檐下宫灯影影绰绰的亮光,胡玄机低头仔细观瞧,只见那人身量不高,好像是个小孩子,头戴紫金冠,身穿衮龙袍,眉眼生的煞是好看。
看着有些眼熟,咦,怎麽那麽像二皇子呢?
「殿,殿下!」
胡玄机大惊,身子一歪,结结实实摔下马来,顺势把李崇也带着摔倒在地。
还没等胡玄机站起身来,李崇便扑进胡玄机怀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哭了起来。
「外王父,呜呜呜,太子,太子哥哥没了,父皇也......呜呜呜,我只剩下外王父和母后两个亲人了,呜呜呜,外王父,您可要保重尸,保重身体啊!」
胡玄机一脸的嫌弃,看着怀里的李崇,本想将他推开,可又觉着似乎不妥,便抓住李崇的两只胳膊,想要抱他起身。
别看李崇才十岁,长得那叫一个壮实,跟个小肉墩似的。
胡玄机一介文臣,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能有多大气力,抱了好几下,愣是没抱动。
好在几个小太监过来帮忙,胡玄机才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
低头一瞧,他身上那件青色儒衫,胸口位置黏糊糊湿了一大片,不用问,肯定是方才拜李崇所赐。
外王父,即外祖父,皇后胡氏是李崇的嫡母,而胡玄机是胡氏之父,按照儒家礼法,李崇确实应该称胡玄机为外王父。
但这套礼法对皇家并不适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关系的礼法等级,远高于父子关系,遑论外孙和外祖父。
别说李崇和胡玄机,这种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外孙和外祖父,即便李崇是胡氏亲生的,即便胡玄机是李崇血缘上的外祖父,在皇家而言,李崇也是君,而胡玄机只是臣。
皇子喊你外祖父,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但你不能真的答应,你要是答应了,就是蔑视皇权,就是大不敬。
胡玄机一代大儒,吃的就是儒家礼法这碗饭,怎麽可能拎不清这个,他朝李崇轻施一礼。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外王父之名,老臣担待不起。」
不待胡玄机起身,李崇又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胡玄机大腿,鼻涕眼泪肆意流淌,一个劲儿地往胡玄机身上蹭。
得,身上这件儒衫是彻底不能要了。
「外王父,您不要我了吗?呜呜呜,我可是您最亲最亲的小外孙啊!」
胡玄机眼神怪异,低头看着李崇的小脑袋瓜,要不是身在禁宫,他真想把这个脏东西一脚踢死。
脏东西,真是个脏东西啊!
当年在粪坑里,咋就没把你溺死呢?
老夫一代大儒,也是你这个白痴能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