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宝讲到这里,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张岱心里很清楚,只要不能摆脱大唐的皇权结构丶另造一个人事系统去调度和聚集资源,类似半途而废的事情日后也绝对少不了。
致君尧舜上说来简单,但很多人连儿子都教不好,又谈什麽去规劝感化一个三观定型丶理论上可以为所欲为的成年人?儿子教不好你还能扇他,皇帝不听你的,你又能怎麽办?
听到王元宝打算东行,他便又对其说道:「既如此,那东出救灾的事宜,也有劳王二你巡走督促斧正一下。若事有不协,请你修书告我。日前门人编成一部简便《算经》,并新改良珠算算盘,稍后一并着家人付你。」
王元宝听到这话后,稍稍打起了精神,便也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某便暂且抛下此间事,先往各处织坊造起义学,不负公子之前的授计!」
张岱闻言更喜,相关的事情他虽然交代给了张义,但如果王元宝这个出资的金主肯亲自前往监督办理,无疑能更加妥帖。
王元宝倒也乾脆,在得到张岱的通知后第二天便将洛阳一干事务交付门人,自己收拾收拾便离开了洛阳往东去。
他只是一介商贾,无论有什麽想法都不重要,而这些人事纠纷就连张岱都感到头疼,他自然避的越远越好。
就在武惠妃回来之后没几天,圣驾也自汝州回到了洛阳,张岱自然也要奔赴龙门去迎他爷爷。
由于王毛仲并非是在完全公开的场合表露意图,所以外臣知此事者也并不多,但高力士等近人显然是清楚知道此事的。
所以当张岱入前去迎接他爷爷的时候,高力士也策马走过来,向着张岱挤眉弄眼的打眼色,显然心里没憋什麽好屁。
群臣在拱从圣驾返回洛阳大内后便各自散去,张说出宫后便招呼家人一起回家,高力士却又凑上来,指着张岱对张说笑语道:「此徒需作借用,燕公且共馀子同归。」
「此儿功名未举,渤海公等偏爱过甚,需防他恃宠荒业,来年应试不就,徒为人间笑料!」
张说也不太清楚具体的内情,但他早就注意到高力士对这小子有点别样的关注,于是便皱眉说道,不想让高力士带坏这个寄予厚望的孙子。
高力士闻言后又连忙说道:「此儿郎已是深受人间宠爱的少俊才士,燕公教养之美已经盛传都下。他举业在即,我自不会以繁琐杂事扰之,只有一些闲事问他,绝不会误他傍晚庭前受训!」
张说闻言后脸色才缓和几分,然后又望着孙子叮嘱道:「稍后早归,不要贪宠留餐。相别月余,我还要仔细考校你课业如何。」
张岱闻言后,连忙恭声应是,又将他爷爷一行送过天津桥去,然后才匆匆返回桥北,来到仍在等候的高力士面前。
「先去我家再说!」
高力士见他返回,便率先拨马往洛北坊中而去,张岱则和其一众族属养子们随从在后,一起返回坊邸中。
回到家中后,高力士先摆手屏退门中子弟,只留下高承信等几名得力养子和张岱,然后才向张岱询问道:「惠妃提前数日返都,想必应召你入宫言事。王毛仲这奴官胆大欺天,竟敢持此狂念,对其心藏不齿者实在不少。你闻此事后又作何想?」
张岱怎麽想自然不重要,高力士主要想问的还是武惠妃心里的想法,大概想要看一看彼此有无合作的空间。
之前张岱便已经向武惠妃提议可以拉拢高力士等内官,这会儿自然也不隐瞒,当即便将自己之前建议武惠妃所作的反击讲述一下,当然还得强调是武惠妃的意思,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显摆才智。
「此计甚佳丶此计甚佳!先断其钱帛,再扰其人情,复夺其宠眷……」
高力士听完后便抚掌大笑起来,旋即又说道:「我本来还想归后请谒惠妃,告其不必为此刁奴怀忿自伤,却没想到惠妃已经有此妙计制之!儿郎为其参详得体,我也绝不会令惠妃势孤于内!」
既然高力士也表态愿意配合行事,张岱便也不再多作逗留。
王毛仲一计不成,想必也在盯着各方反应,他暗地里出点坏主意还行,也没有必要表现的太踊跃。反正无论最后事态怎麽发展,王毛仲这闺女也轮不到自己。他要是上蹿下跳的,徒惹人憎。
于是他又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告辞,因有张说之前的话,高力士便也不再留他,抬手让高承信将他送出邸去。
张岱一路疾行返回家中,便见到家中宾客也不少,除了赵冬曦等时常往来之人,还有数名朝士,包括许久未见的同族贤兄张九龄,各自神情都有些严肃,似乎在讨论什麽重要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