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高悬。
大明京都,明时坊,金陵楼。
明朗的烛光下,淡淡的血腥味弥散,数十名持刀配甲的锦衣卫分散在酒楼各处。
其中一队人正在检查地上的几具尸体。
另一队却站在一个穿总旗服饰的青年身后,默默望着对方忙碌,个个脸色难看,却不敢插手。
俄顷,检查尸体的这队锦衣卫忙完,便纷纷聚到了角落一张桌子旁边,开始饮酒谈笑。
其中一名校尉还往门边瞥了眼,低声嗤笑:「还不走?难不成还想插手?」
「什麽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个总旗就了不起了,敢从咱沈大人手里呛行!」
「就是,一点儿也不懂规矩,真不明白这种人怎麽当上总旗的?」
「命好呗,不然还能是啥?说不定是舔了东厂哪位公公的腚沟子,哈哈!」
「噗……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群人窃窃私语,言语间尽是嘲讽讥笑。
人群中,有个同样穿黑色藤甲,戴斗笠黑盔,手持绣春刀的青年,约莫二十来岁,相貌俊朗,身侧颇高。
此刻,青年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不久前,他还是个朝九晚五的社畜,闲暇之馀也就喜欢看点小说丶电影打发时间。
没成想上班途中,不小心撞了辆大运。
再一睁眼,本以为是医院或地府,结果却来到了这样一个历代王朝武侠融合的大杂烩世界……
「大明王朝,天启六年,北镇抚司校尉缇骑……」
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藤甲和手里的绣春刀,江玄眉头微蹙:「所以,我是穿越成了一名锦衣卫,还是级别最低的校尉?」
根据前身留下的记忆,他这个校尉,还是世袭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爹死后传给他的。
都上任快半年了,平日里基本就是在衙门里摸鱼打酱油,甚至连个贼都没抓到过,今晚这还是第一次出任务。
而且,还参与进了郭真的案子里……
扫了眼酒楼里的情况,江玄很快弄清了此时的处境。
今晚他们在跟随上官沈炼巡街时收到消息,金陵楼发生命案。
众人迅速赶来,可还没调查清楚,今晚在衙门值夜的总旗凌云铠也带着另一队人赶来了,想从他们手里抢下这案子。
但凌云铠没想到沈炼态度强硬,据理力争,甚至以势压人,放话不准任何人移动现场。
此刻沈炼去厨房审讯活口去了,凌云铠却僵在这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弄清楚情况后,江玄眉头紧皱。
东厂郭真案?这案子可不简单……
「瞎看什麽呢?」
就在这时,桌上一个穿着小旗服饰,一身酒味的男人转头看来,低声道:「是不是第一次参与调查命案,心里紧张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孔,江玄下意识地喊道:「表哥。」
是的,虽然穿越成了孤儿,但还有亲戚。
眼前这个浑身酒味的男人,就是他的表哥,北司小旗官,殷澄。
望着江玄神情恍惚,殷澄低声宽慰道:「甭担心,就是死几个人而已,以后见多了就不怕了。」
「知道了表哥。」江玄点头。
殷澄眼睛一瞪:「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是,大人。」
殷澄这才满意点头,腾出一个位置,招手道:「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来,坐下喝酒。」
江玄依言入座。
这时,身旁一名校尉感慨道:「去年城南王恭厂天变,死了上万人,上个月皇上掉水里了,眼下又死了东厂的公公,这年头,就连京城也不太平……」
闻言,旁边一人惊讶道:「皇上落水了?」
「你不知道啊?」
殷澄瞥了他一眼,随即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兴致昂扬地道:「皇上在太液池游船,新造的宝船竟沉了,好几个小内官都喂了鱼,皇上倒是救起来了,可……」
「表……大人!」
殷澄话还未讲完,就被江玄拍了下肩膀打断,还往门口方向示意了一眼。
殷澄回头望去,只见凌云铠手里捧着无常簿正在记录着什麽,见他们停了,便也同样停下笔看向他们。
「你在写什麽?」殷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凌云铠瞥了眼开口提醒的江玄,随即合上无常簿,似是有些失望,也不回话,直接转身挥了挥手,便带人离去了。
见此,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顿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王八蛋,竟然是在记录他们的谈话内容!
要知道,他们此刻谈论的可是关于皇上的八卦,这事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一个谤君辱臣的帽子扣下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尤其是殷澄,此时更是后怕无比。
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准备继续说的是什麽,那可是权倾朝野的东厂厂公,『九千岁』魏忠贤啊!
那些话要是说出来,又被这家伙记录下来送到衙门的话,他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这个王八蛋!」
殷澄咬牙切齿:「还好表弟你提醒我,不然兄弟们的前程,可就毁在这狗曰的手里了!」
江玄叹道:「表哥,喝酒容易误事,尤其你这嘴还没个把门儿的,小心祸从口出,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不喝了丶不喝了!」
殷澄说着连忙起身,把酒扔到了一旁,原本有些微醺的意识,此刻也已清醒的不得了。
其他人亦纷纷起身,老老实实干活,再也不敢谈论什麽。
江玄摇了摇头。
原剧『绣春刀』里,殷澄就是毁在了这张嘴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