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乃是我家龙兴之地,彼处索伦六部骁勇善战,守关的满人多不胜数!」溥乙却愈想自己这个提议,愈觉得可行,他在御书房中来回踱步,眼露精光,心中热切无比,恨不能当下就前往东北去,一展抱负!
张熏则忍不住道:「索伦六部——已经不复存在了。
「至于关外的满人——他们与皇清之间,多有积怨。」
大清如何对索伦六部,便也如何对他们关外的穷亲戚。
索伦六部在大清折腾之下,已经元气大伤,早就不能出兵征战,部族近乎灭族绝种,关外满人在关外被满清美其名曰守关,实则是被困在彼方苦寒之地,绝不准许进入关内,只能以渔猎为生,须年年向皇帝进贡一定数量的动物猫皮丶猎获丶人参丶东珠等等珍物。
而这些珍物的采收猎获,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情。
关内旗人遛鸟喝茶,作威作福,关外满人却穷困潦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此般情形一直演进至山海关开禁,满人对于爱新觉罗的仇恨,早已积累到了极处。
此般情形之下,谈什麽获得索伦六部丶关外人的支持?
然而,溥乙此时已听不进张熏的话。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张卿,你先退下罢,我有些疲乏了。」
张熏见劝他不住,也只得退下。
待到张熏一行人离开,溥乙更免不了对跪在地上的老太监一顿毒打。
在宫中,皇帝嫔妃殴打太监宫女,并不鲜见。
史书不会记载这些微末小事,死在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亦是无声无息,自他们选择人身依附皇帝丶贵族开始,便注定了自身的性命被拿捏在大人物手中,不可能得到任何保障。
也就是这个老太监总算还有点几用,不然他今下也免不了落个不慎落井致死」,被运出宫去,往乱葬岗里一丢了事的结局。
「你去!」溥乙由着另一个太监给自己擦额头上的汗水,他斜靠在椅子上,歪坐着,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老太监,瞪眼道,「去把金永祥丶那正元这几个七人杰里头的人物,都给我叫到宫里来!
「我,朕!朕得好好问问他们,天照坟那边的事儿,准备得怎麽样了?」
「皇上仍然没有打消拜鬼天照,与鬼合谋的心思。」
张熏在前头大步走着,身后跟着他的副官,他目视前方的宫门,口中连连出声:「你往后每日,便多收集一些天照坟那边的凶险情形,整理成一份小报,往宫里送来。
「他早就命人暗下里刺探天照坟,或许已与天照有了勾连。
「着人重点盯着金永祥丶那正元这几个所谓的爬出了天照坟的七人杰」,好好告诫他们,叫他们不要动歪心思,不要误导皇上,好好想想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是。」
副官点了点头。
这时候,张熏看着前头的宫门,却忽然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在他体内,五脏震动。
五尊皇飨神灵释放皇飨诸气,于他心脉间打开了一道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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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户之中,飘散出一道明黄色的纸笺。
张薰心神与那道纸笺稍一接触,便感应到六位先皇帝的神念,凝作法旨,在他心识间铺陈了开来:「与天照合作,并非不能成事。
「你须全力辅佐。」
这一道法旨,引得张熏身心都颤栗了起来。
他自是大清的忠臣,所忠者,并非溥乙一人,而是大清历来的先皇雄主,毕竟他体内的五脏庙,寄存的皇飨五神,便直接可以与满清先皇沟通。
如不能彻底忠于皇清,体内皇飨也早就造反了。
眼下他分明认为,与天照合谋绝非好事,可不只是溥乙,六位先皇都执意要如此,这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判断错了时局。
更有一个幽微想法,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莫非是六位先皇,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所以病急乱投医?」
这样念头只在张熏脑海中飞掠而过,并未有片刻停留。
他更坚定于是自己判断出错的因由,便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同副官说道:「我先前所言,暂且按下,不必收集天照阴坟那边的凶险事例,呈送宫中,亦不必再去告诫七人杰一你遣人去他们府上,邀请他们往长安春饭店,参加晚宴。」
说着话,张熏又转回身,径自往御书房走去。
他却要与皇上好好商量商量,如何谋划东北事业!
黄天黑地之间。
高耸的火山丶遍布的业力岩浆,皆随着周昌脚下的火鬼蔓延过去,而不断熄灭,不断沉寂,最终,此般火山地狱之境,尽作虚无。
今夜,周昌修行黄天黑地观想法,又连破三层地狱,已至第十六层火山地狱。
随着火山地狱被火鬼轻易破去,他消去了黄天黑地观想相,窗外天光倾照进屋子里,屋子里,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黑暗阴影角落,像是有恐怖而狰狞的存在在酝酿着,交错的獠牙丶低沉的呜咽丶
猩红的舌头,渐从黑暗各处伸了出来,将周昌包围簇拥在这黑暗中央。
七头獒赞本,在他突破第十六层火山地狱之后,已然化作了想魔!
他一念转动,沾染了他一缕心识而生变故的黑暗,顿归平静。
周昌推开门走出屋子。
屋外阳光正好,秀娥不在饭馆的后院里。
前厅中,王老爷子正在与请来的锣鼓队确定今天开张的曲子,以及各项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