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音书惊旧颜(1 / 2)

神京,庆逾坊,夏府。

夏姑娘突然厉声训斥,将陈婆子吓得一哆唆,下意识噗通跪倒在地。

说道:「姑娘,我胆子再大也不敢骗姑娘,姑爷的确是说好的……」

夏姑娘喝道:「你给我住口,不知死活的老货,打量我年轻好欺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我去过贾府多次,他府上各人做派,我比你清楚百倍,宝玉日常懒于读书,经常挨他老子打骂。

要不是他这种样子,琮哥儿和他一样年纪,连进士都中了,他怎麽连个秀才都不是。

宁荣街上花一两银子,他不爱读书的各种奇谈怪论,就能打听一清二楚。

我送四书五经给他,贾老太太和二太太没法说出不好,宝玉这却绝不会说好。

就你这老货的蠢样子,也敢在我跟前扯谎,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宝蟾,去外院叫两个小厮进来,带上绳索和家杖,到堂屋听我吩咐。

这老货再敢扯谎,我也不要她性命,只打断她一条腿,丢出门喂狗,看她还怎麽给我娘跑腿。」

宝蟾见自己姑娘发飙,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小腿肚子发软,不敢有半分怠慢,连忙去外院叫人。

陈婆子听了夏姑娘的话,已吓得浑身发抖,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她是夏家家养的老奴,从小看着姑娘长到大,最清楚这小姑奶奶不好惹。

不仅是个一等烈货,脑子十分精明厉害,和太太一个模子出来,而且做事肆无忌惮。

如今太太正好不在家,这姑娘要是发起脾气,没人管得住她,自己一条老命就要交代了。

这会子她哪里还敢隐瞒,磕头如捣蒜,嘴里不住的哀求讨饶。

夏姑娘冷冷说道:「把事情从实说清楚,还有一字一句扯谎,我就剥了你的皮!」

陈婆子战战兢兢说道:「老奴再不敢说谎,姑娘送书本子给姑爷,他确实有些不高兴。

还说了两句怎麽得了,又说什麽闺阁奇秀,还说什麽禄蠹,这些文词我也听不懂意思。

但我估摸像是说姑娘不好,后来贾老太太和二太太,便说姑爷身子不舒服,让丫鬟扶着去房里休息。

姑爷后头的话就被打断,再没有说下去,老奴这会句句都是真的,不敢隐瞒姑娘半句。」

陈婆子说完话,肚里已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该听贾家那死丫鬟挑唆,竟在姑娘跟前扯谎。

姑娘知道自己送礼到贾家,还被姑爷说歪话,依着姑娘霸道泼辣的脾气,还不会气得半死。

如今她还没嫁入贾家,自然不好找姑爷的麻烦,多半要找自己作践发泄,谁让自己起先扯谎。

陈婆子正丧魂落魄,等着姑娘大发河东狮吼,自己要就此大吃苦头。

只是等了一会儿,两个外院小厮已拿了绳索家杖进来,姑娘这边却没有动静。

陈婆子大着胆子抬头去看,见自己姑娘神情古怪,嘴里念叨着禄蠹两字,翻来覆去不知什麽意思。

夏姑娘突然对陈婆子挥手,说道:「滚出去,下回再敢和我扯谎,你可给我仔细着!」

陈婆子如蒙大赦,对着夏姑娘磕了两个响头,屁滚尿流便逃出了内院。

……

宝蟾将两个小厮打发走,见自己姑娘神情古怪,嘴里来回念叨什麽禄蠹,不知在想些什麽。

按照常理宝玉说姑娘坏话,姑娘该生气骂人才是,可她却一点都不气,实在有些奇怪。

正当宝蟾心中纳闷之际,夏姑娘像是想通了什麽,笑道:「我总算明白,宝玉这东西为何会说禄蠹。」

宝蟾但凡和宝玉相关之事,她都挺感兴趣,顺口问道:「姑娘想明白什麽缘故?」

夏姑娘说道:「前番我让人花银子打听,都说宝玉读书是个棒槌,更是个下流懒货。

贾琮和他同岁,人家都入了翰林,他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他老子因此老作践他,经常打的他下不来床。

还让他跪在内院荣庆堂口,让来往亲戚女眷看他出丑,他那老子可真是个人物。

比宝玉那蠢的吃土的老娘,他的老子可是强了太多了,实在是个乾脆利落人。

要是他娘早些死了,没人宠着宝玉这玩意,让他老子管教他,他可能不会像现在这麽没用。

听说他老子最喜欢贾琮,对贾琮就像亲儿子一样,反而对宝玉这亲儿子,十分不得劲。

你说宝玉该多妒忌贾琮,他读书又是个榆木脑瓜,偏生贾琮读书这麽厉害。

每次我们去贾家走动,这两堂兄弟都不怎麽说话,可知这两人很不对付。

贾琮即是兄长,又是两府家主,本事又大的没边,宝玉见到他对半不敢说话。

但是背地里气不过,多半暗中要骂他禄蠹,所以他也是习惯成自然。」

宝蟾好奇问道:「姑娘,什麽是禄蠹?」

夏姑娘不屑说道:「禄蠹都不知道,你和宝玉一个德性,都是没用的棒槌,寻常也不爱认字读书。

禄蠹就是专骂读书的人话,只有那些不会读书的憨货,才会这样去骂会读书的人。」

宝蟾听了虽不服气,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只是心里不停吐槽,这世上读书人多金贵,难道满大街不读书的,全部都是棒槌不成,这也是没道理的话。

姑娘见了贾琮这种读书人,也是中了毒着了魔,只是她再怎麽发浪,也只能嫁给宝玉。

那个贾琮她能见到几次,人家估计都不记得她是谁,姑娘里外都是瞎折腾。

夏姑娘继续说道:「我送书本子给宝玉,故意劝他读书进学,他便气急败坏,依样画葫芦也骂我是禄蠹。」

宝蟾糯糯说道:「宝二爷是不该这样骂姑娘,可能他真不喜欢读书吧……」

她小心翼翼替宝玉辩解,一边去看自己姑娘神情,见她似乎并不生气,脸上还有几分欢喜,看着十分古怪。

夏姑娘俏脸微晕,颇有几分动人,痴痴说道:「我也是禄蠹,他也是禄蠹,这倒也是一桩般配。

至少他该知道的,我比宝玉这玩意儿有见识,知道男儿读书仕途才是正途……」

宝蟾听夏姑娘自言自语,她也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只是能听出,姑娘似乎心里挺乐意的。

姑娘被宝二爷骂禄蠹,不是应该生气吗,怎麽还欢喜起来,必定又想到贾琮发起浪来。

宝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姑娘如今越来越疯了,这以后成亲过门,还不知会怎麽闹呢……

……

伯爵府,贾琮院。

这日清晨,天尚未大亮,外头飘起雪花,便再没有停下。

等到午时过后,天空依旧阴沉黯淡,院子内外积满皑皑白雪。

贾琮从会同馆返回,比往常日落时分,还要稍早一些。

这段时间每日都去艾丽家中走动,因为过了年后,艾丽要陪着母亲南下。

两人会分开较长一段时间,艾丽言行之间,对他颇多依恋,贾琮便常去陪伴说话。

之后特地往金陵传信,让金陵鑫春号在六合置办宅邸,让艾丽母女回乡之后,能有稳妥安定住处。

那日他用飞羽向金陵传书,言说薛家店铺之事,时间也过去五六日,金陵鑫春号必已收到消息。

这日下午他在艾丽家中,刚好收到金陵飞羽回信,曲泓秀和秦可卿就店铺租用,回复相关详尽内容。

贾琮看过信件之后,没在艾丽家中耽搁时间,提前回府找宝钗商议事情。

他在书房将书信重新看过一遍,便让晴雯去给宝钗传话。

没过去多久时间,便见院子里倩影晃动,传来轻盈的踩雪声。

书房的门被推开,宝钗俏脸红晕,笑意盈盈,身上披着大红牡丹团花斗篷,显得格外绰约动人。

进屋解下大红团花斗篷,露出蜜合色缎面交领长袄,里面是大红交领中衣,下身系着粉蓝绣花长裙。

黑油光亮的秀发挽着纂儿,插了一支点翠步摇凤钗,鬓边戴朵精致粉色宫花,颇为俏丽夺目。

行走之间,身姿婀娜,步移扶柳,清艳隽美,让贾琮不由眼睛一亮

宝钗笑道:「我听晴雯说,金陵那边已来了回信,听着倒有些奇怪,怎麽就能这麽快。

我记得琮兄弟寄出书信,也不过才五六日时间,寻常情形不过才刚送到金陵,这会子竟已能来回。」

贾琮听了微微一愣,他对飞羽之事,多少觉得需要保留。

至于其中缘故,是飞羽对鑫春号商路扩张,所起作用非常巨大,是一桩难以估量的优势。

适当对其有所保留,总归是利大于弊……

说道:「鑫春号在江南的生意,摊子铺的越发大了,书信消息传递也愈发要紧。

我曾两次下金陵办差,熟悉沿途军民驿站信件传递,多少也留下一些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