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灯一放在后面桌上,光线就显得黯淡,裴液来到她后面,先嗅到轻淡的香气。
平日他是有些习以为常的,但四周安静丶视野受限,嗅觉就好像自动比平时更灵敏。
「怎样换?」他下意识先捏住衣边,又不知道该怎样动。
「你平日不穿衣服啊?」
「……」
裴液将外袍从她身上脱下,女子臂膊配合地离开袖子,下面是金线绣龙的雪白衬衣,李西洲微微举着手臂:「继续啊。」
「……」
「干嘛啊?什麽都没露呢。」
「不是,我……这个放哪儿。」裴液举着外袍,嗓子有些发紧。
「挂架子上。」
「哦。」
「这个……怎麽脱。」
「腰带扣子,胸下系带,领下纽襻……反正你瞧见能解的解开就是了。」
「……哦。」
裴液将手伸到她腰前,小心翼翼地依次解开,手背触到些软处,俱令他心旌动摇。
这内服也松软地垂下来,裴液手又捏着衣边僵住。
「脱了啊。」
裴液剥开这一层,这时是真的露了。
「……」
「……」
「别瞧了。」李西洲小声道,「冷,给我把那件红的穿上。」
裴液转过身,拿起床上柔滑的绸衣,只摸着也知道穿起来舒服,裴液有些笨拙地将它套在女子光裸的手臂上,仔细理好领子,然后绕到身前,低着头帮她系好腰带。
「若每日要你更衣,我胳膊都练得有力些。」
李西洲转身在床上坐下,低头解下下裳,脱去玉靴,伸指勾住袜绳时,想起什麽般忽然一顿,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裴液眼神猛地挪开。
李西洲抿唇笑了下,收回了手指。起身简单一挽头发,拎起了桌上的两瓶封好的酒。
「走吧。」她道。
裴液定了一会儿,跟在后面。
「你为什麽会……」李西洲小声笑。
「啊?」
「喜欢……」
「……」
李西洲回眸瞧着他,裴液看着这双眼睛。
「我没有!」裴液羞恼,「我就是……上回多看了两眼。」
李西洲眯眼笑。
裴液不讲话。
其实甚至不用鹑首。
他要追溯这种蒙着雾的心神悸动,从记忆里就可以找到。
他没有过很多经验,崆峒秋雨里的那个山崖是有数的,它在记忆里镂刻得很深。
裴液抿唇,李西洲转回了头。
熟悉的风中露台,李西洲倚着栏杆坐下,地板上有被风吹落的花瓣。
只有一方小桌子,她拍了拍身边,示意裴液坐下。
两人坐得比上次近了许多,李西洲敲开瓶口,斟出两小盏酒。
「怎麽突然想喝酒?」裴液低头看着摇晃的酒液。
李西洲搁下酒壶,含笑看了他一眼:「看你一路上忧心忡忡,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要问我和明绮天聊了什麽。」
「……我瞧你很高兴。」裴液瞧着她乾净的脸,心里也莫名愉悦了许多,「问不问的……我也没觉那麽重要。」
李西洲笑:「你无非是担心,我跟明绮天说些什麽,毁了你在明绮天心里的形象;或者她跟我说些什麽,令我伤心生气。」
「……我又没什麽秘密。」
「我和明绮天谈了很久的心。」
「嗯?」
李西洲端酒,朝他轻轻一碰,望着栏外:「她确实是位真人,也是位天人,不似人间应有的人物。」
裴液微怔。
「我和你认真讲,裴液,情爱只是游戏。」她转过头,深邃美丽的眸子望着少年,「我爱拿李缥青丶明绮天来捉弄你,并不希望你真的为此纠结难堪。」
「……」裴液心脏一揪,没料她忽然如此直接提出这个话题,「什麽意思?」
「你觉得,我们是什麽关系呢?」李西洲望着他。
「我们……」裴液张了张嘴,没讲出话来。
他清楚地知道李西洲在他心里占据着哪块地方,但那确实没有一个准确的丶语言构成的名字。
李西洲没有追问,转过头道:「你刚刚说我今日看着很高兴。」
「嗯。」
「是的。因为,今日你需要这场剑宴来证明你是神京第一流的剑者;我也许同样需要这场剑宴,来证明自己已登上太子之位吧。」她道,「十七年了,」
『我触到了它。』
这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但裴液好像听到了。
他举起酒盏,轻轻伸过去碰了碰她手中的。
李西洲回过头来笑。
「因为我真的不在乎——明绮天告诉了我为什麽不在乎丶不愿意在乎,但我不打算告诉你——我只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靠情爱连接的,对吗?」
「若我生得很丑丶五大三粗,或者你生得肥胖丑陋,我们彼此也未必有这种情爱了,但我们之间的连结是不会改变的。」
李西洲轻声道:「我们可以做这个令人愉悦的游戏,我也真心喜爱你。但它并不真的影响什麽……我也希望它永远不会真的影响什麽……好吗?」
夜风很悠扬,最后两个字令裴液心底一颤,脱口而出:「本丶本来也不影响……西洲,我们是——」
李西洲笑着倚上了他的肩膀,两杯一碰,缓缓饮尽,提壶斟酒。
「那我问你,」她转了下水波荡漾的眸子,仰头轻声道,「你心里是不是还喜欢李缥青?」
「……」
「讲啊。」
「嗯。」
「那,如果那天真到了要你在我们两个之间选一个的地步,你会选谁?」
「我当然选你。」
「我知道。」
「……」
李西洲安静看着他:「我从不担心你会背弃我,我了解你,就算你真的更喜欢李缥青,你也不会做那种选择。」
「……」
「但我不想这些事情占用我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她低声道,「我从来不在乎,你也别真的困扰,好吗?」
「……嗯。」裴液怔然,他似懂非懂。
李西洲却笑了,她转过身,轻轻拥在裴液肩上,在他耳边小声:「那,要不要试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