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诏狱。
「啊————」
「冤枉啊!咱们真是冤枉的!」
「呃!!草民……当真是最老实本分的商人了!连……连国朝赋税……都未曾少缴过半分!」
「饶命!几位差爷饶命啊!」
「啊——」
「……」
赵峰一只脚刚刚踏入诏狱审讯室,耳边便是一阵刺耳到足以令人蹙眉的痛呼声,而夹杂在这痛呼声之中的, 则是声泪俱下的喊冤丶求饶丶陈情……
审讯室之内没有窗户,阴暗潮湿。
只有点着的几支蜡烛丶燃烧得滋啦作响的通红火盆提供光线,给人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感觉。
鼻尖传来的浓厚血腥味儿之中,还夹杂着潮湿的霉味儿,无论是地面丶墙面丶各处架子丶悬挂于墙壁上诸多「琳琅满目」的铁制刑具上……或多或少都沾着暗红到发黑的血渍,宛如一处人间炼狱。
不过赵峰却是一脸平静地踏入其中,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好似这里就是一间最普通的房子一般。
这场面丶这地方他都来了不知多少遍了。
审讯室之内。
被死死固定在刑架上,已经一身破烂和血污的人,自然就是今天早上刚刚顺利抓捕来的周立轩了。
「参见大人!」
审讯室之内专司拷问的几人察觉到赵峰的动静,回头来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抱拳行礼。
同时立刻有人搬了乾净椅子过来。
赵峰面色冷漠地摆了摆手,随意坐下:「如何了?」
其中一人抱拳回话道:「启禀大人!是两个硬茬子,暂且没吐出什麽像样的东西。」
这时候。
被绑在刑架上的周立轩抬起头来,痛苦的神情之中,透出些许微微发亮的目光,死死盯着赵峰,一边疯狂挣扎着一边道:「赵大人!赵大人赵大人!」
「冤枉的冤枉的!」
「小人真是被冤枉的!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便是要让小人死,也得让小人死个明白吧!?」
「大人一口咬定小人居心叵测,是替哪位王爷做事的,可有任何证据丶任何根据!?我大明皇朝重视律法,您不能不明不白就给小人扣这样的死罪啊!」
「大人!但凡您能在小人面前摆出丝毫证据,小人都无话可说!」
周立轩何尝不知道这里真正说话有分量的只有赵峰?
他自信自己二人做事一向谨慎,也不会留尾巴。
没人能查到真东西。
想起今天早上赵峰带着锦衣卫来抓他和范松德的时候,他也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给自己开脱,彼时这个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曾出现过一瞬的犹疑。
此时周立轩顿时感觉看到了救命稻草,嘴皮跟炒豆子一般,立刻抓住这个机会。
证据……
赵峰手里还真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查过,这两个人被陛下怀疑之后他更是又让人深入细致地调查过,周立轩和范松德这两个人,乾净得一批,就跟他们两说的那样,连偷税漏税的情况都没有!
虽然锦衣卫逮人向来也不太在乎什麽证据。
但多少也会有个由头什麽的。
不过今天抓的这两个人……
在他的视角来看,纯粹就是朱允熥这个皇帝莫名其妙给他们定了这麽个说法。
所以一时之间,赵峰还真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冷声笑道:「不愧是刚进来没多久的,精力就是比待久了的旺盛,还有功夫和本官攀扯这麽多。」
而旁边的人更是直接提起鞭子。
「啪啪啪啪」地在周立轩身上狠狠抽了几鞭,本就破烂的衣服雪上加霜,血渍从他的衣服上渗透出来。
周立轩咬牙发出几声闷哼。
原本带着些儒雅意味的脸庞上,都有些扭曲和狰狞。
然而,他虽然挨了几鞭子,可心中却暗暗一喜:「怎麽会留下证据把柄给你们查到?呵!既然是没有任何证据……那这个赵峰把我和老范弄进来,是别有其他用心?」
脑子里念头疯转。
周立轩当即福至心灵。
抬头道:「敢问赵大人,小人兄弟二人会被大人带到这里,是否是因为当今圣上……想要把哪位王爷……」
「往下拉一把?」
「若是小人没有猜错,便请大人明示。」
「小人愿意替陛下当这把钩子!」
周立轩知道,锦衣卫固然是个不讲道理和情面的地方,可他们做一件事情总归是要有目的和动机的。
「既然没有针对自己二人的证据,又莫名其妙把我和老范二人抓来,又口口声声说要审问自己和哪位王爷的关系,肯定是因为对天下藩王动了主意和心思。」
「现在都已经进了这诏狱……想死都是难事。」
「想要不把主人和燕王殿下牵扯进来,自荐做这个诬陷藩王的钩子……或许能解!」
听到周立轩的话。
赵峰坐在椅子上思考了片刻,看着周立轩的眼神微微一颤,意味不明地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啊,区区一介商人,竟也能把如今朝堂上这弯弯绕绕看个乾净。」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面上如此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
心里却顿时暗暗讶然道:「不像是普通商人的见识!这两个人有猫腻的可能性果然不小。」
周立轩没看出赵峰眼里的戏谑。
反是心中暗暗一喜道:「大人只管吩咐!小人一定尽全力配合大人!」
「哼!」赵峰冷哼一声,瞥了眼分站在他身侧的几个审讯人员,厉声斥责道:「没吃早饭呐?大清早地就干不动活儿了?你们干不动有的是人干得动!」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不听。
诚然,赵峰心里还真觉得这个周立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他行事只有一个准则:按照朱允熥说的来。
「大人恕罪!」
「是卑职懈怠了。」
说罢,几个人也再次开始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