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坐落在群山万壑间的灵罡宗不同,合欢宗整个宗门竟置于花海之中,桃树遍地,花枝烂漫,映着日光下闪烁的琉璃彩瓦,宛如神仙之境。
年荼被安顿在一座空置无人的内门弟子洞府,还有人体贴地为她寻来了衣裳,供她变成人形后穿着。
她将衣裳拎起来抖了抖,盯着那过于轻薄稀少的布料看了两秒钟,果断地选择了穿自己的衣服。
幸好,储物袋没丢,里面的东西也都在,年荼翻出一套简单朴素的衣裙囫囵穿上,再清点其他东西,惊讶地发现秘境里追随了她一路的几株灵植也跟了出来。
她好像,并没有把它们放进储物袋来着?
看到这几个熟悉的家伙,年荼先是眼前一亮,而后目露困惑。
记忆停留在昏迷前,她拧着眉头回忆良久,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把它们小心地从储物袋中取放出。
其中一株雪萝藤蔓粗壮,体积颇大,哪怕蜷曲起来,也几乎将房间涨破撑开,年荼忙不迭施了个缩小咒在它身上,才不至于闹出什么大动静。
她抚了抚胸口,安抚一下怦怦乱跳的心脏,用精神力沟通,示意灵植们排排坐好。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灵植沟通,傍晚时分,年荼才推开门窗。
天边霞光绮艳,微热的夏风混着花香飘入窗内,她却没什么心思欣赏美景,神情仍有些恍惚。
灵植们生长在大衍秘境中,若说起对大衍秘境的了解,没有人比它们更深刻。
秘境外的修士还没弄清楚大衍秘境动荡的缘由,遂归结于魔尊蛟作乱,将此事不分青红皂白安在了他头上。
但从灵植们这里,年荼得知的真相却是另外一个版本——罪魁祸首不是蛟,而是大衍秘境的界灵。
作为天地灵气孕育的宝地,大衍秘境在漫长的年岁中生出了灵智,诞生了界灵。起初的界灵天真懵懂,但在吸收了一批又一批死在秘境中的修士残存的贪婪、不甘、愤怒等种种恶意后,它渐渐变得不再平和无害,而是蠢蠢欲动想要吞噬一切,壮大己身。
于是,禁地出现了。
若非百年前突然有个强得过分的家伙突然闯入,把界灵打了一顿,又以沉眠为代价运行阵法镇压着它,大衍秘境恐怕早已崩塌于禁地的扩张吞噬,根本撑不到这个时候。
思及此处,年荼垂眸摸了摸鼻尖,替蛟觉得冤枉。
明明做了好事,黑锅却扣在了他头上,真是有苦难言。
灵植们叽叽喳喳,把知道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年荼,但它们也不清楚谢寂离的下落。
植物根系发达,感知危机的能力更强,觉察到不对的它们第一时间就匆忙退出了禁地,凭着本能朝反方向一路逃窜,不愿被界灵吞噬。
恰逢蛟撕开一条通道,它们趁机尾随而出,结果就被蛟抓住,团成一团,打包塞进了年荼的储物袋里。
一说起蛟,灵植们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好可怕,那个人抓了你又抓了我们。]
[还以为会被他吃掉呢。]
[嗐,幸好没吃。]
[可能是想留起来慢慢吃吧。]
[黑衣服的剑修可能已经被他吃了!]
[呜哇!!]
年荼:“……”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吃了倒是不至于,但既然蛟从谢寂离手上抢走了她,免不了一番争斗。眼下她联系不上谢寂离,是不是因为他被蛟打伤,没能离开禁地,落到了那界灵手上?
一想到灵植描述中界灵无物不吞的凶残,年荼难忍焦虑,在屋子里反复踱步。
焦虑似乎会传染,很快,玄金环传递来的情绪也变得躁动急迫。
年荼慌了一下,旋即才想到,自己的情绪也会传递到谢寂离那边去。
既然他能这么快给出反应,是不是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她深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玄金环的波动也渐渐平复,印证着她的猜测。
年荼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幸好她把剑尊的剑气强行塞给了谢寂离保管,有这道剑气托底,就算真的和界灵对上,也未必会输。
“咦,哪来的小姑娘?”
一声犹如莺啼般风流婉转的女声忽而传来,年荼陡然回神,循着声音望过去。
“?”,第一眼没看到任何人,她愣了愣,以为自己找错了方向,又环顾四周。
那声音再度出现,噗嗤一笑。
年荼敏锐竖起耳朵,重新锁定了方向,目光最终凝固在……一只兔子身上。
“是我在和你说话”,兔子点点头,三瓣嘴微动,圆润的脸颊肉也跟着一起颤抖。
年荼一时有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在照镜子似的,对方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是她兽形的放大版。
被人这样目不转睛地瞧着,大兔子毫不紧张,显然已经习惯了。她反过来打量年荼,啧啧称赞,“小友是从哪儿来的?我观你骨骼清奇,很适合入我合欢宗啊……”
年荼:“……”
谢、谢谢夸奖?
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就见合欢宗大师兄从天而降。
“师父”,他朝大兔子拱手行礼,又看向年荼。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骤然瞪大了双眼,“是你?!”
捡回来的小兔子变成人,竟是一张意想不到的熟悉面孔。
合欢宗大师兄结结巴巴指着年荼呆立半天,扭头向师父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位灵罡宗的年荼道友,您看,她真的和您长得很像!”
……她竟然也是一只兔妖,和师父一样。
闻言,兔子和年荼双双愣住,下意识看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