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丶北鸢姑娘(1 / 2)

长廊的尽头,楼梯转角处,摆着一尊鎏金狻猊香炉,炉口兽首微张,吐出一缕缕冷香,似有若无,沿阶盘旋而上,像一条无形的丝带,将人牵引进更深处的旖旎。

香烟缭绕,轻轻拂过雕花栏杆,终於在顶层停驻——那是奼紫楼最奢靡的一间包建,独占整整一层,名唤「天籁之间」。

留宿一夜,需白银百两。北鸢尚未开拍初夜,纵有富贵,也只能隔着一道绯红纱幔,在涵碧丶漾青两名婢女的注视下,与她遥遥对坐。说是会面,实则不过远观。

听她抚琴丶对弈丶或仅仅倚窗而望,宾客连呼吸都不敢重,唯恐惊扰了那份高不可攀的清绝。

北鸢慕强。唯有男子展露绝世之艺,方能令她微微颔首,赐下「入室」的恩典。

至於进了天籁之间,能否再进一步,全凭她一念之间。

她说留,则留;她说走,无人敢留。

她便是平康坊的活传奇——甫至奼紫楼,便教京中贵胄失魂,多少世家子弟为她倾囊,昔日目空一切的公子哥儿,如今个个化作开屏孔雀,绞尽脑汁,只为博她一眼。

她想抚琴,便有人连夜奉上焦尾古琴,琴身斑驳,传说乃蔡邕亲手所焚;她要对弈,便有人送来鎏金棋枰丶白玉棋子,子子晶莹,映得灯火如碎星。

北鸢性冷,鲜有笑容。传言谁有幸见她唇角微扬,便得天眷,科场顺遂,仕途平步。她生得极美,眉如远山,目若寒星,肌肤胜雪,气质清绝,仿若谪仙误入尘寰。

可这仙子亦有凡心。

她脾气诡谲,喜怒无常,前一刻还云淡风轻,下一瞬便翻脸逐客。她不买任何人帐,坐则倚枕,卧则横陈,举手投足皆随性情,半分不委屈自己。

连初夜拍卖,她都放出话去:银子事小,人选她定,否则宁为玉碎。

按理,这等桀骜不驯的花魁,早就该被楼里冷落。可偏偏北鸢能让男人心甘情愿做她的囚徒。

不,说心甘情愿太轻描淡写了。那种可望不可即丶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像一缕香,缠在心头,教人痴狂。

於是,每夜捧着百两白银而来的贵客,络绎不绝,多到能把整个平康坊围上一圈。

纪少怀已彻夜未眠。他就这麽坐在外间的绣墩上,隔着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红纱,凝望内室,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日头高悬。

美人春睡图,百看不厌。那纱幔轻轻起伏,勾勒出她侧卧的轮廓,乌发散落,襟口微敞,露出一段雪腻的颈项,像一枝临风的玉兰,孤高,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