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还没出月子,天有些热了,身上更添粘腻,不舒服脾气便不好,恹恹地回道:
“我这样胖,他那样丑,作甚大办,好丢人现眼么?”
伊珏被她这习以为常的嫌弃磨净了脾气,咬住光秃秃的牙龈,恨恨地被晃悠着睡了。
满月过完便二月,二月过后是三月,出了三月,将满百日的时候,他仍旧不太熟悉的爹将他举高高地抛玩,边抛边问他娘:
“满百日了,该大办了吧?”
百日大宴那天下午,先送来府里的是一道封爵赏赐,封了百日小儿一道郡王爵。
伊珏嗦着手指躺在长平怀里疑惑地问白玉山:“是我记错了还是你们家改了赏爵的习惯?我承个候到还说的过去,怎么就封郡王了?我便宜舅舅是没有儿子的儿子吗?”
长平笑盈盈地谢恩,抱着沉重的胖崽,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
伊珏告状:“这里面有事,她抱的太紧了,我这把小骨头都要被勒断了。”
收起迎旨香案,赏出喜钱,长公主府大门洞开,迎来道贺称喜的贵客们。
被请进府的夫人们都有幸看到下巴长出三层肉褶的漂亮男婴。
肌肤雪白,嘴唇嫣红,乌亮的大眼睛一点也不怯场,逢人便笑成了两弯月牙。
除了胖。
长平的婆母抱着他在相熟的女客面前走了一圈,得了无数孩子养的好的夸赞,满面笑容地转回后院,将孙子递给乳母后很是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大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废臂膀。
婴儿像吹了气似得越长越胖,长平在医官的调养下一日比一日瘦,脸上略有丰腴遗留,身形更贴合她那“宝珠”的乳名。
长平将胖崽子接过来搁在臂弯低头打量,胖瘦颠倒的慈母和逆子四目相对,慈母越看越觉从小怪物到胖娃娃不像是一天天长出来的,更像是改头换面,被人偷换了她的丑孩子。她原封不动将这话说给一旁歇息的婆母,婆母拧着眉欲言又止:“殿下……”
殿下臂弯里的胖娃果断扭头给了她一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这些女眷们,脑袋上金冠玉串顶着十来斤她们不嫌沉,胳膊上臂钏手镯五六双也不嫌重,反而嫌他一个奶娃压手,简直是无理取闹。
“你不看看自己身上多少金子。”白玉山说:“手镯脚镯和项圈都九双了,哪里轻了。”
伊珏狡辩:“那是我要戴的么?姨姨们给我套上,我还能拒绝不成?”说完便哈欠连天,没一会就睡了。
长平弯了弯唇,招来乳母将生气的崽子递过去,同婆母道:“我身子养好了,孩子也满了百日,明日我带他回宫小住几日。”
她说的合情合理,自然无人反对。
婴儿贪睡,吃饱肚子一路睡进了宫,睡到了外祖母怀里,他睁开眼皮看了看,仍旧是熟人,便给了个笑容阖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眼皮一睁一眨的功夫,外祖母不吝夸赞他的美貌:“这眼睛一看就是咱家的孩子,好看。”
伊珏闭上的眼陡然睁开,再咧嘴大笑时比先前少了三分敷衍,多了三十分真挚。
“是呀。”刚落座的长平语气凉凉:“将来得招惹满城的小娘子投花掷草。”
伊珏那发育尚未完全……一言以蔽之,头盖骨还留两窟窿的脑瓜里登时卷起脑内风暴:“啊?我不是,我没有,她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他深怕自己清白有失,着急上火地在脑海里口不择言:“我,我这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