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珏打了个激灵,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跟着身边大人学音地:“娘欸——”
一众低呼声里只有他一道奶声奶气正正经经地“娘欸”,字正腔圆,连哆嗦的尾音都认真拉长了线,扯出了一波三折,惹得所有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
他自己捂着眼看不见,只知周边突然没了动静,慢慢放下手,抬头一看,提着马鞭的汉子站在不远处,一脸怒气被他打断,脸上半气半笑,生生被扭出了狰狞的模样。
伊珏唬了一跳,心道你不好好打儿子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儿子。
又有两分不自在,觉得自己看戏似的看人家老子打儿子不太好,忒失礼,于是抿抿嘴,找了个人群空隙,一头钻进去,掉头就跑了。
他跑的快,跑远了还能听到远处的马鞭裂响和一阵阵鬼哭狼嚎。
嚎声七分真三分假,又尖又响,激灵灵地往耳膜里钻,让他又打了个颤。
他自小在山里,见过飞禽走兽教训幼崽,野兽们收拾不听话的小崽子顶多嚎两声一爪子拍个跟头,再闹腾的厉害,也不过用点儿力气咬一口,叼着后脖颈拎走。
最凶也不过飞禽,雏鸟巢穴时一翅膀扇出去,爱掉不掉爱飞不飞。
就没见过人类这般物种,打起崽子光巴掌拳头还不够用,棒子鞋底马鞭汗巾,武器应有尽有。也没见过人类崽子,原来比幼兽更淘。
伊珏想着想着便生出几分心虚,他虽然是个妖精,现在却是个人类小崽子的模样,一时也无法评价自己是不是人类幼崽里很淘的那一类。
他认真地琢磨着,飞禽走兽的小崽子们没有人类这么淘气,大约是太不听话的都被别的动物猎走吃了,活着的,都惜命的很。
他觉得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大妖怪,非要想不开来吃一块石头,所以这方面他不用担心。
又想自己天生天养,真正论起来唯一的长辈便是头顶上的老天,只要他不干太过分的事,雷也劈不到他。
有条有理地捋完一遍,他松了口气,抬头看着身边的白玉山,又犹疑起来,问:
“山兄,我要是淘气,你不会打我吧?”
白玉山上辈子是九五至尊,想要打谁,身边自有一群人抢着将人拖下去打板子,挨打的人还要转过来请他不要动怒,怒气伤身,“龙体”最贵重。
若是打这些人不解气,他便坐在宫城硬邦邦的御座上,上下嘴唇一磕碰,几十万兵马被大将军领着,一路打到了几千里开外的远方。
前朝如此,后宫也规矩极了,太子有太傅教导,公主们也一个个礼仪规范——实在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聚众打孩子的场面。
他听闻最多的,也只是被御史直谏的大臣下了朝就回家教训儿子,听说打的最狠的那位,用棒子将其打折了腿,还落下个长短腿的毛病。
然而那都是些关起门来的家事,他堂堂帝王,岂会做窥私这般不体面的事。
因而方才那般壮观的场景他也是头一回见,小子们一个个鬼哭狼嚎,长辈们则仪态全无,围观的人群或嘻嘻哈哈或陪着惊叹……倒像是戏台上与戏台下。
被伊珏这么一问,白玉山愣了愣,想象不出自己手里攥着汗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