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庞大的宫苑里穿行而过。
许是路太长,而他腿太短,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想那个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在这里来来去去。
将偌大宫城走成了自己的家。
又想到白玉山。
鳞次栉比的城墙后面,不知哪一座宫苑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是否也同他一样,曾迈着短腿,在高高宫墙下东瞧西望。
也踏着这样的路,一步一步长成了大人模样。又漫漫老朽。
长长一段路,他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地走完了。
站在室内方才回过神来,鼻息间尽是缭绕的浓香。
长平上前行过礼,转头冲他道:“这是我母后。”
坐在上方的妇人身形娇小,面白唇红,挽着黑压压的坠马髻,约莫是国丧不久,发间只簪着一根缠枝珠钗,东珠硕大,雪白圆润,散着幽幽的光。
妇人低头朝他笑了笑,耳畔东珠坠子晃了两晃。
倒春寒的时节,屋里还烧着炭火。
香炉里燃着檀木香。
还有各式头油的香气,以及衣裳上熏过的沉枝香。
暖融融的空气里各种异香混在一处,让伊珏还不曾张口,率先打了个喷嚏。
他连忙揉了揉鼻子,鼻尖被他没轻没重揉得彤红,刚放下手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伊珏揩了把脸,捏着鼻子对长平瓮声瓮气道:“香味冲鼻,我要出去。”
他掉头就往外冲,跨过门槛,站在院子里方才松开手,又揉了揉鼻尖,深深吸了口气。
长平紧跟着追出来,站在一旁又停下。
伊珏朝她招手:“你过来。”
长平刚走过去,就被伊珏拉扯着袖子,凑在鼻尖嗅了嗅,问她:“你衣上熏的什么香?”
“没熏。”长平扯回袖口:“我还小,衣上不熏香。”
伊珏转身朝屋子指了指:“屋里好些人,身上都熏了香,还有几种花油,似乎是你们抹头发的。是不是?”
长平想说你简直是个狗鼻子,看着他肥嘟嘟的小脸,又忍不住提醒自己这是个妖精,不是真正的小娃娃,连忙将话塞回肚子里,腼腆地笑了笑。
他们在院子里吹风,屋里宫女们却来来去去,忙着揭窗换气,香炉也收拾了出来,安静有序地忙碌了一圈,方才出来一位年纪颇大的宫女,请他们进去说话。
再进屋时除了太后坐在上首,另有三位妇人坐在下方。伊珏看了她们一眼,大致清楚这几人便是先前坐在屏风后方抹着头油,衣裙上熏着香的客人。
正是三位太妃。
从太后到太妃,年纪都不大,长得各有千秋,统一可做“好看”。
好看的妇人们俱是一身素寡,暗沉沉的衣裙,梳着简单发式,插着白玉簪做饰,没有一个涂脂抹粉。
经过先前一遭,气氛便不大热络。
屋子虽然通了风,空气里依然各种暗香缭绕,对妖精的鼻子实在不大友好,伊珏也不知道是不是姑娘家都要香喷喷,他想着,若是每一个姑娘都这样香喷喷,几十个姑娘凑在一处,那屋子里怕是能熏死个妖精。
他找了个上风处,靠着窗户旁的地方,看好了位置,将一张空椅一路拽了过去。
椅子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又沉又重,拖到窗前他连忙甩了甩胳膊,一骨碌翻身爬了上去,端正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