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山轻笑一声,约莫是自己妄念未灭,总是如杂草般丛生,明知这一生,都不会有从前的狼妖再贴在耳畔用千千万万种腔调唤他“景铄”,依然管不住自己的遐想。
他静静心,死死捺熄了心头那抹不合时宜的妄想,抱着石头精道:“走罢。”
他们沿着湖岸行走,身侧芦苇低伏,前方若隐若现的雾障自发分开,露出一道卵石铺就的小路。
小路的尽头,便是繁华人间。
白玉山环抱着胖娃娃,站在卵石小道上转身朝湖心高山招了招手,银白山峰倏忽缩小,消失在原地。他的掌心里出现一尊小巧的银白衡器。
衡器古朴,朴拙的连花纹都无有,台形底座的中央立着扁平竖条,一根同样朴实无华的银白横条嵌入其上,两头是悬挂的方形托盘,通体色泽银白,却灰扑扑的,仿佛黯淡无光。
石头精好奇冲着它伸手,衡器便飞到了他的掌心,立在小崽子肉乎乎的掌中央,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
“这是什么?”石头精拨动着这个小玩意,伸手摁一摁托盘,摁下左边,右边就翘起来,摁下右边,左边又翘起来,他一时玩的不亦乐乎,来回摁来摁去,觉得世上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有意思的很。
白玉山点了点衡器上方,直立的竖条上出现更微小的孔洞,银白细链凭空出现,穿梭其中。
“好像是我的本体。”白玉山将捻着链条将衡器提起来,挂上石头精的脖子,漫不经心地道:“送你玩。”
石头精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虽然他只是一颗笨石头,也知道本体是什么意思,这玩意是能随便送人玩的?
刚想说话,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什么叫“好像是本体”?这东西还带怀疑的么?
他疑惑地道:“那你本体在这里,你现在是个什么?”
他可真聪明。白玉山忍不住心里夸了一下自家的小崽崽,回答道:“似乎是这个本体坏了,回不去。现在是你的山兄。”
石头精看看山兄,又看看胸口挂着的衡器,突然不理解自家山兄是个什么物种了,没听说哪个妖精能把本体丢在一边自己跑出来玩的,譬如他自己,从石头变成人,也是从本体变化而来,本质上还是那块绿汪汪的小石头。
而他山兄呢,能把“好像是本体”化作一座大山,还能把它缩小送人,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我不要。”石头精抬手将银链从脖子上取下来,捧着小巧衡器递过去:“万一被我弄丢了怎么办,你好好收着。”
既然他不要,白玉山也没有再给,将衡器往自己胸口一塞,那玩意便不见了。
石头精在他胸口摸了摸,没摸着,忍不住连衣襟都扒开,爪子在他白玉般胸膛上又拍又打,瞪大眼惊恐问:“山兄,你把它塞哪了?”
白玉山扯着衣襟,觉得去皇城吃御席前头一件事便是给小崽子找个好先生,好好教教他何为礼教,他无奈道:“放在身体里养着。”
头一遭听说拿肉体养本体的事,他还语气寻常,仿佛这种事是一件人人都该懂的常识,小崽子觉得自己真是个浅薄的妖精,所知甚少,无知的可怕。
他一边觉得自己太无知,一边又忍不住纠结,问:“那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呀?”
他向来很会抓重点,白玉山被诘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个好问题,他其实也闹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妄念而生灵,有了自我,又被赠了无边法力和三魂五魄,七情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