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也没说什么,起身打开门,离开了逼仄的居室。
他这一去时间便过的无比漫长,先前哪怕室内寂静,只要侧耳细听,好歹能听见自己以外的那道呼吸声。
眼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条凳上,关了窗的室内光线幽暗,仿佛变了一个世界。
狸奴倏地一下委屈起来,莫名红了眼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许是每天给祖师爷们上香时都能看到挂着的那副画,看得多了,就以为画上也是个自家人。
直到这时候才猛地惊醒过来,哪来那么多“自家人”,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落差感不谓不大,以致伤心的红了眼。
而后自己抬起袖子,狠狠摁了两下眼角,便恢复了平静。
沈珏再次推门进来,桌上菜肴已经被吃了个干净,只剩几许油汤,小道士站在桌边,冲着他抬手作揖道谢。
他挥了挥手,空碟碗筷一并随着上面摆着的一锭小银元宝齐齐消失,去了该去的地方。
沈珏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栗。”
他随了师父姓,姓苏,唤栗。取了狸的谐音。
栗这种果子,一打眼像个刺球,刺球本身就是硬壳,剖开了刺球还是一层硬壳,只有再剖一次,才有中间甜甜的果实。沈珏看着小道士,觉得名字取的和他这个人倒是颇般配。
“乳名狸奴?”
“沈公子唤我阿栗就行。”他又行了个礼,带着些许腼腆:“乳名是家中师长唤的。”
倒是突然客气了许多。
沈珏点点头,唤了一声:“阿栗。”
小道士莫名看着他,圆溜溜的眼里带着疑惑,眼圈还有一层浅浅淡红未褪。
“怎么就委屈了?”他冷不丁地问,容色淡漠,仿佛不知道自己对一个孩子的无心的过分。
可他是真不觉得自己过分,这才哪跟哪儿呢,哪里就值得红了眼圈,他甚至都不明白,不过是饿了这小道士几顿饭罢了,这也值当红眼睛?
他问出声,话音尚未落地,便莫名的,自己好似身临其境地忽然懂了小道士的委屈——
便是那年秋天的沈园,他在高高、高高的树尖往下看,树底下围着一圈丫头,还有几个青衣小厮,都在惊慌地喊他。远远地,连阿爷也提着袍摆往这边跑。
他冲下面挥了挥手,想说没事,不会摔。话还没来得及说,咔地一声,他身子一空,整个人便直直地往下坠。
坠落的过程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他本能地缩起了身子,变回了原形。
裹着一团累赘的衣物,心惊肉跳地用四脚落了地。
等他用狼身从衣裳里钻出头来,还不曾来得及得意自己的毫发无损,迎面是阿爹屋里的侍女,每天给他编辫戴花的清苒姐姐的尖叫声。
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过女人的尖叫,那么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