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凤池没应声,骨节分明的指节沾上湿泥。凌万安问完时,坑洞也挖好了。
在凌万安的瞠目注视下,他把空瓷瓶放置回坑洞里,填回了土。
手在小荷塘里洗净,他又叮嘱一句,“按照主母的安排,把花苗移植去新圃,务必度过这个秋冬。”
凌万安仔细打量主人的神色:“……是。”目送着恢复正常举止的阿郎缓步离去。
凌三叔在院门外站着,刚刚跟大侄儿打过照面,凌凤池神色如常地寒暄两句,凌三叔露出喜色。
看到凌万安跟出来,凌三叔低声问:“今日如何?我看凤池精神不错,言语也沉着。听说叶二郎和他见了面,两人把话说开了?好兆头啊!”
凌万安神色纠结。
在他看来,阿郎还是那样……
“刚刚在后院,阿郎徒手挖了个坑洞……把主母留下的一只小瓷瓶埋进土里,跟种花苗似的,又把坑洞填平了……”
凌三叔:……??
他大侄儿刚刚做什么去了?
凌三叔眼神发直地走了。
一路长吁短叹,回到后院,关门跟三叔母私下里议论,“还是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法子让他跟朝廷告个长假,人缓一缓。”
三叔母惊道:“这般严重,需要告长假了?早上我起来见了凤池一面,他穿戴好了正打算上朝,我看他妥帖都很。”
凌三叔叹气个不住。
“我这大侄儿啊,从小心思重!你看他表面风平浪静的,事全搁这儿呢。”他戳了戳心脏位置。
“前阵子我就看他不大对劲……”
也不知为了何事想不开,非要自罚家法。入夜后,一趟趟地差老仆寻他,意图让他去祠堂监看。
血肉模糊的家法场面,他这辈子监看一次就够了。
那几晚他听到祠堂老仆又过来寻他,不管在用饭还是在洗脚,撒丫子就跑……
凌三叔越想越心焦,又焦急又气:“这孩子小时候他母亲在时性情极好的。也不知阿兄带在身边如何教的,教成现在这模样!人是成才了,什么都憋心里,跟家里人一个字不说!”
新妇一走了之,大侄儿表面上什么也不显露,家人都被瞒骗过去,以为大侄儿其实不怎么在意。
直到人熬了四个日夜不睡的事揭露出来,凌三叔险些吓死。强行喂药下去,人睡了二十个时辰不醒,又把凌三叔吓得半死。三叔母求遍了京城几处大庙。
后来人醒来,又若无其事地去上朝。夜夜得盯着喝药才能睡一阵。
凌三叔夫妇关起门嗟叹了许久,这才恍然察觉,大侄儿心里对这位想方设法迎娶进门的新妇,只怕比每个人以为的都要在意。
三叔作为家中辈分最大的长辈,当即拍板。
“明日我去官署一趟,亲自替凤池告假。”
“人又不是弓,哪能一直绷着弦?政务再忙,朝廷再缺不了人,也得要有命忙公务!我替他告个假,让凤池在家里缓上十天八天,把他心里堵的这口气缓过来。”
*
轰隆——
滚滚江水从上游涌下,这段河床悬而陡急,上下游落差大,发出巨大如雷鸣的轰鸣水声。
发源于西部高山峻岭之中的岷江河道,最近上游持续大雨,引发几处山洪。
位于中游的巴蜀郡官员严阵以待。
自郡守以下的大小官员,这几日都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