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和叶家并无牵连。
书信里理智地书写文字,心底晦暗的念头挥之不去。
迁怒于叶宣筳,把她离去的原因归罪在他身上,和叶家愤怒割席,便可以缓解他自己心底持续烧灼的痛苦。
可以麻痹自己,她离去的责任,并不完全在自己身上。有第二个人和他一起承担。
从五月到六月,这股晦暗的念头在心底纠缠不去,姚相私下里都委婉劝过他:“公私分明”,他始终避之不见。
耽搁了不少公务正事,他自己也心知。
整个月过去,凌家开始习惯空置的婚院。
完成了其他所有她留下的嘱托之后,他终于准备好,完成她留下的最后一项嘱托了。
窗外瓢泼般的暴雨声里,凌凤池吩咐道:“请叶少卿来书房。”
对着坚持背着两根木刺荆条、一脸认杀表情走进书房的好友,凌凤池把案头的信纸推了过去。
“早与你说过,内子离去之事,责任在我一人。她使用你,仿佛用一根木杖。身为木杖,何必愧疚?”他淡淡地道。
“她留下的信。自己读。”
叶宣筳纠结地取过书信。
开始还满脸愧疚神色,抓着请罪的木荆条不放手;读到一半,震惊地甩开荆条,抓着信纸反复细读,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品行憨直,未脱纯真??她这封信里提的是我?我在她眼里……”
凌凤池始终注视窗外落雨的目光转回来。
和整月未见的好友对视一眼,他罕见地不留情面指出:
“她对你毫无旖旎之心,而有戏谑之意。她眼中看你,与看我家六郎,大抵是一样的。”
叶宣筳表情既苦又涩。张了张嘴,又闭上。
凌六郎那咋咋呼呼的毛头小子……
“多日未见你。一来,我心中郁结未除,不便见面。二来,”凌凤池的目光又转回窗外。
“你身为大理寺重臣,等我和你再见面时,关于朝中潜藏至今的阉党同谋,有一些可疑之人选,便不得不和你提起了。”
谈起公务,叶宣筳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阉党之首吕钟逃走不成,锒铛下狱,阉党四散,朝中正在抓紧追捕党羽。
阉党的势力范围远远不止内廷宦官。军中将领,乡野暗探,乃至于朝臣当中,也有不少投靠阉党的人物。
平日就表现扎眼、不要脸逢迎的那一批当然即刻抓捕。但暗中潜伏的应该还有一批,如何判定,头疼得很。
叶宣筳郑重问道:“你觉得,哪些朝臣行止可疑,或与阉党暗中勾结?”
风雨声中更显寂静。
静谧的书房里,凌凤池凝望着窗外暴雨,缓缓吐出他的推测:
“你我之老师:陈相,陈之洞。”
“老师”二字传入耳中的瞬间,叶宣筳当场惊得站起!
*
与此同时。
八百里外。
浩浩荡荡的牛车队在山道中冒雨行进。
“主家,下雨了!”雇请来的保镖护卫纷纷喊道:“雨天路滑,车容易滑下坡,硬走山道要不得!主家,前头有石吊桥,躲雨歇一歇!”
牛车帘子从里掀开,露出一只戴满了玉石的显露富贵的手。
指骨细而纤长,仿佛削葱的五根手指上,套进大小色泽各不同的玉蝉扳指、墨玉扳指、纯金扳指……
县乡土员外的暴富气息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