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烧的热水还有多的,把水换一换,你进木桶,我给你也擦擦背——”
话音没落,门外有人屈指重重敲了下木门:
“洗好了么?出来。”
惜罗满打满算在婚院里没待满六个时辰,被连夜撵去了厨房。
“禁足期间,身边清静些,有利思过。”
凌凤池坐在书案边,翻过一卷书,缓缓道:“同意让她入凌家,已是极大的退让。只要她不犯事,不作恶,凌家可以一直留着她。”
“阮惜罗擅长羹汤。你禁足思过期间,让她暂去厨房帮手。”
章晗玉倚靠在床头,隔一层纱帐,心不在焉擦着头发。
白天才把人领进婚院,晚上回来就把人撵了。
也不知如何得罪了他……
才想到这里,耳边响起脚步声。原本坐在长案后的人起身走来床边,纱帐被一只手掀起。
章晗玉慢腾腾擦着头发的细布被接过去,凌凤池坐在床边,把半湿不干的长发握在手里,替她擦发。
满头光泽乌黑的长发垂落到床边,擦干就花费了两刻钟,又拿一把玉梳慢慢地梳开。
章晗玉没琢磨出眉目,人先犯起困,眼睛半开半合的,手里本来拿本闲书翻看,看着看着书扔去不知哪处,掩着呵欠趴在床沿。
耳垂被抚上时,她起先没在意,还配合地仰起下颌,卸下两边明珠耳珰。
只觉得微微一凉,耳坠子被卸下,柔软的耳垂却又被指腹揉弄个不住,她从半梦半醒间猛地醒过来,该不会……
屋里的灯熄灭了。
沐浴后新换的纱单衣才穿不久又脱下,散乱扔了一地。
她的腿,她的腰!
两更睡,四更醒,这种日子哪个顶得住?
天还没完全亮,她迷迷糊糊地被惊醒时,正好四更正。
听到起床动静,她睁开一条缝,看到婚院的男主人已穿戴妥当,白色立领束去喉结,正把犀皮玉钩带系去身上,修长的身影映上纱帐。
房门开着,凌长泰、凌万安两个在门外肃然等候。
她猛地想起,成婚第六日了。婚假只有五日,凌凤池得回去上朝。
等人走后,她自己也睡不着了。
吸着气,扶着腰慢腾腾地起身,从床板缝摸出小册子,翻过几页,添上两笔。
【四月初十,两回。】倒头睡了下去。
吃得太饱,撑了。
*
凌六郎在晨光里探望长嫂。
“云娘托我来。”少年郎站在院门口,往屋里喊话。
云娘上回在庭院里撞见长兄,袖中偷偷揣着的连环画本掉去地上,那场面……吓得她至今不敢踏足婚院。
“长嫂给了她一本画册?云娘说,被长兄收没去了,愧疚得很。”
章晗玉刚起身,推开一扇窗,把连环话册晃了晃。
“跟云娘说无事,你们长兄还给我了。”
凌春潇绷紧的脸上显出点笑意。
为了被收走的画册,云娘还哭了一场,不许他说。
“长嫂这里缺什么?有什么要吃的要用的,我替长嫂买来。”
看他身上衣饰整齐、即将出门的模样,章晗玉神色一动:“春潇,你打算进宫服侍圣驾?你长兄答应你了?”
凌春潇脸色顿时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