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爬起身点灯磨墨,挽着袖口,运笔如飞,文不加点地写下两句对联:
【胡说八道凌长泰
狗拿耗子凌万安】
再怒写横批:【蛇鼠一窝】
把凌家主仆骂了个遍,扔下笔,满意地蒙头睡下了。
或许遇刺受惊的缘故,这一夜始终睡得不大好。
梦里时而出现一支雪亮的铁箭头,带呼啸风声,直奔面门而来,惊得她转身欲跑,脚步却死活动不了。
时而又被人牢牢按着,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仰头看天上漂浮的羊群,一只只地数:一只羊,两只羊,三只凌家小乖羊……
耳垂骤然一阵发凉,渐渐地又开始发热。
她从梦中猛然惊醒时,天色将亮未亮,一个身影坐在床边,熟悉的冷香笼罩在周围。
凌凤池身上衣裳熏的是家中自制的调香。加入名贵提神的冰片,每次透入鼻下,都带着一股冬日松林雪地的寒冽意味。
这两日闻得多了,她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人是谁。
耳垂又被轻轻地揉了几下,放开了。
凌凤池把蓖麻油小瓶的瓶盖合拢,擦去指尖上残留的油痕。
“醒了?”
章晗玉睡得半醒,含糊地应了声。
耳洞被连续几日仔细涂抹蓖麻油,几乎不再感觉麻痒。
凌凤池放下帷帐,去桌边点亮灯台。
眼前亮起烛火的同时,耳边听他道:“昨日归门当街遇刺的动静闹得不小。今日三叔、三叔母,家中几个弟妹,得空都会来婚院探望我们。“
章晗玉抱着被子,懒洋洋地不想动。
“家中长辈和弟妹齐聚婚院,机会难得,凌相正好当众公布我禁足三个月的消息?”
凌凤池站在书桌边,垂目打量片刻,把桌上摊开的纸张折叠收拢,收入袖中,道:“不必。”
章晗玉忽地警觉,抱着被子坐起:
“你收什么纸呢?该不会是昨晚的几句涂鸦戏言?纸还我。”
凌凤池不答,走回床边,两人隔一道纱帐对视片刻,他撩开帐子,伸手又揉了揉她柔软的耳垂。
耳洞处微微一凉,两只明珠耳珰重新挂上了。
章晗玉侧过身子去瞄书案。偌大的书案上空空荡荡,昨晚怒写的两张楹联和一条横幅,果然通通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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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总爱收没我东西?”
章晗玉昨夜睡得不大好,起床气比往日更大一些,边穿衣边低声抱怨:
“献给小天子的十五本连环画册,哪本不是精心绘制而成?被你收走十本!如今都去何处了?扔火炉子烧了?”
“兴起的涂鸦之作也收没。随手写几个字而已,又没有指名道姓,凌相不是公认的心宽如海?至于么?”
凌凤池充耳不闻,仿佛压根没听见抱怨,收走的几张纸也不还,揣在袖子里,转身出了门。
章晗玉追着身后喊:“惜罗人寻到了么?送回章家也就罢了,莫为难她。”
凌凤池停在门边,道:“护心镜的来历愿意说了么?你如实交代,三个月的禁足期可以酌情缩短。”
章晗玉散漫地抬手指四周:“好吃好喝,清清静静,凌相,这哪是禁足?这是神仙日子。我做惯了奸邪事,想自我的嘴里掏话,这般善待可不行。怎地不关门闭户,饿我几日再来问?”
凌凤池一哂,什么也未说,走出婚院去。
院门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