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瞬间悟了。
凌凤池虽然软硬不吃,像块难啃的硬骨头,但跟他打交道多年,她早发现这位凌相身上有个小小的毛病:
他怜弱。
所以,这位觉得她被傅母欺负,开始怜惜她了?
怜惜她好啊!
今天回门准备撸袖子做事,佛堂吵得脑瓜子嗡嗡的,一桩正事还没做。
凌凤池不怜惜她,如何从众多凌家耳目监视下寻到脱身机会?
想到这里,章晗玉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一双清澈动人的秋水眸也跟惜罗似的……泪盈于睫。
晶莹的泪花,要落不落地悬在长睫上,摇摇欲坠。
这滴滚烫的泪花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地面时,凌凤池原本平稳走路的脚步一顿,停住了。
他的目光定在面前难得展现脆弱的动人眉眼处。白瓷般精致的脸颊,下颌,眼角,现出点点泪痕。
斜风刮来的阵阵雨丝里,他略侧下身,以身体挡住前后凌家长随的炯炯目光。
章家傅母性情悍厉,凌凤池早有耳闻。章晗玉与这位傅母关系冷淡,在京兆也早不是什么秘密。
但佛堂亲见之前,他原本觉得,傅母既有养育的恩情,章晗玉待她如自家长辈。即使傅母性情有缺,奉养傅母终老,是理所当然之道义。
老人家多固执,言语退让几分即可,何必与傅母处处争执,以至于对骂乃至动手,失了体统?
早几年两人还未决裂时,他曾当面劝诫过两次,读圣贤书之朝臣,仁义之道不可忘。
傅母心有不满,想办法让她满意便是。以章晗玉之能,应不是难事。
两次都被嗤之以鼻。
头一次章晗玉三天没理他。第二次他也有些着恼,两人三天互不搭理。
如今想来,竟是他错了。
君子爱人以德,傅母在主家回门的大喜之日,主家轻声缓语与她说话,她竟出恶言辱骂,满耳“死“字,如此恶事,岂能姑息!
凌凤池在雨中缓缓道:“之前我不知内情,妄言你家事,是我之过。”
“既然你傅母信佛,若你不想再见她,凌家在城外山中有一处家庙,远远地把人送去家庙修行便是。过几年人有悔意,再接回城里奉养也可。”
章晗玉眨了下眼,泪花又顺着眼角溢出一滴,道:“舍不得。”
耳边听到一声低低的喟叹。
泪花又被抹去了。
滚烫的泪仿佛残余在指尖,烫得心弦都震颤。
凌凤池默想,今日毕竟是她回门的大日子。傅母如养母,回门日遭到母家人无情冷待,她岂能不伤心。
他本该更温柔些待她的。
但本应温柔抹去泪花的的指尖,在碰触到柔软冰凉的脸颊时,她正好睁开眼,含着泪和他对视。
噙着泪花的眸子,仿佛水洗过的黑琉璃,漂亮得惊心。落在凌凤池眼里,带出某种莫名蛊惑的味道。他本该轻轻抹去泪花的指腹,不知为什么突然用了重力。
章晗玉含着泪才对视片刻,长睫挂着的泪花要掉未掉的,脸颊忽地被重重擦过,一片皮肤火辣辣的,疼得她张了张嘴,这下眼角涌出来的泪花是真的了。
今天一个个的,都什么毛病!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便噙着那点新涌出的泪花,仿佛水洗过的黑琉璃般的眸子抬起,直直对视着提出要求。
“让我再回去佛堂,单独和傅母对坐一阵。她每次大发作过后,便能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