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恩不敢接话。
今天本来一切按筹划走,坏事就坏在全恩把人喊早了。就像战前击鼓,头一锤子敲错了鼓点儿,后头的就只能一路崩到底……
章晗玉心里升起淡淡的懊恼,但事已如此,懊恼也无用。
她一边擦着头发,思忖良久,对全恩道:
“凌凤池不对劲。你找可靠的人手,去他的帐子里跑一趟,借口送点东西,听听看他那处的动静。有反常处赶紧回来告知我。”
全恩拔腿就跑。
帐子里安静下去。
章晗玉独坐了片刻,还在慢悠悠地擦头发,门外走进一个青袍小内侍,把一盘新鲜紫桑葚放置在案上。
她起先没在意,瞥过来人,顿时咦了声,把梳子放下了。
“竟是你来送东西?”
送桑葚进帐子的,居然是吕钟最近偏爱、总叫他四处跑腿的小徒孙。
章晗玉心神急转,顿时笑了:“刚才池边那场大戏,干爹都瞧在眼里了?他老人家派你来寻我问话?“
小徒孙果然道:“吕大监问章宫人,今天这出好戏,可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问章宫人有什么可解释的?”
顿了顿,又轻声道:“吕大监在木楼上气得摔了盘子,自语一句:‘怕是留不得了‘。章宫人小心回话。”
章晗玉掂着梳子,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梳头发。
“干爹也瞧见了,我写给凌六郎、劝他入宫赴宴的两封信落在凌相手里。他心中深恨我,今日宴席又喝多了酒。”
“他这等士大夫,平日里最能装模作样、沽名钓誉。但酒后原形毕露,我和他龃龉几句,他借酒乱性,竟然把我推去池中,水下掐住我脖颈,意图将我溺死在池底……”
小徒孙吃了一惊,眼睛瞬时大睁,听章晗玉继续幽幽地道:
“好在龙津池水浅,我又略识水性。在水底扑腾了半日,我拔出穆太妃赐下的碧玉簪,奋力一刺!刺中他肩膀,他吃疼松手,我这才侥幸逃脱生天……”
小徒孙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忍住问道:“凌相受伤了?沿路倒不曾听人说。”
章晗玉轻笑,“被凌相遮掩过去了。他吃疼便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当众溺杀宫人的罪名他不愿担,便把我抱住不放,遮挡住他肩头血痕,一步步走出水来,还博了个救我的好名头……”
“劳烦你回去告知干爹,凌六郎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我和凌凤池已结下生死大仇,今后不死不休。”
小徒孙一溜烟地跑走。
重新安静下去的帐子里,章晗玉擦干了头发,取来铜镜,对镜开始梳髻。
刚才信口编出一大篇,七分真里掺三分假,说得她自己几乎都信了。
干爹会信么?她对着铜镜打量了一会儿。
铜镜里显出一双清澈动人的秋水眸。
她对镜歪了下头,镜中的美人便显出无辜的楚楚神色。
小徒孙肯定信了。
至于她那位干爹,半信半疑罢。
*
相比于章晗玉的帐子里清清静静,凌凤池的帐子里站满了人。
政事堂四相齐聚。凌氏亲朋好友、朝堂上的同僚,父亲一辈的长辈友人,有交情的都来了。叶宣筳来晚了,只能站外围。
帐子里的人各个神色凝重,但开口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凌凤池的老师,陈相陈之洞。
陈相坐在凌凤池对面,叹气说:“你向来心思缜密,今日怎么了,桩桩件件都欠思虑啊,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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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百双眼睛之前,把人衣衫